《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167、辜负（六）

　　转眼已是亥正三刻。
　　一天的狂欢，终于以梁帝的烂醉如泥而告终。客人一起一起的散去，留下一片狼藉的杯盘，待好整理。
　　“殿下......”除了下人之外，东宫诸人，也就只剩下了列战英和萧景琰清醒着。
　　“殿下，这里，交给末将来打理吧......您......怎么着，也得去看看太子妃娘娘才是......”
　　萧景琰默然而立，眼前这片盛大的火红，曾经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可是眼下，眼前场景与心中所想没有半点差别，心境却不复从前了。
　　“那就辛苦你了。”萧景琰拍了拍列战英的肩膀，他早就已经不把他当成一个属下来对待了。
　　“殿下言重了。贵妃娘娘让我转告您......”
　　“母亲想说什么我都懂。那柳氏嫁给我，也确实委屈了她......”
　　“是。”列战英低下了头，“贵妃娘娘说，若那柳小姐只是贪图太子妃的荣华富贵，倒也不算冤了她，可是几次接触下来，娘娘说，太子妃属实是个心思恪纯的单纯姑娘，还望殿下，多多怜惜她......”
　　“我晓得。新婚之夜，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她空等，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哦对了，若是苏宅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苏宅？”列战英有些不解，“苏先生近日......并没有什么吩咐啊......”
　　萧景琰皱了皱眉，“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这心里老是不踏实，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愿是我多想了吧......”
　　列战英唇角一抿，心中明白，萧景琰终归还是放不下竹惜。“殿下放心，一旦有什么事，属下一定及时通知殿下。”

　　此刻房间中只剩下了霓凰与乐秀二人。蔺晨站在屏风后面，指挥着她们来去。
　　有血逐渐从竹惜的身下渗出来。起初仅是星星点点，不多时候，便一股一股，染透了霓凰的双手。
　　“蔺公子，小惜的血......越流越多......我......止不住啊......”霓凰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她本是尸山骨海中滚过来的铁血女将，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可是她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竟然能从身体里流出这么多血，而这些血，却又是她与心爱之人的心血精华凝聚而成，流走了，抽干了，便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霓凰......你别害怕......”
　　看着乐秀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梅长苏与柳生隐和亦是万分焦急，可偏偏这个时候，该哭该叫，该大声喊疼的竹惜，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让他们更为不安。
　　“霓凰，你别慌......我就在外面......”蔺晨一面掐算着时辰，一面观察乐秀端出来的水盆。还好还好，情况并没有外行眼中那么凶险。
　　“霓凰，你要保证小惜不要晕过去，你手里那个绿色瓶子的药膏，你挑一指甲，涂在她人中上......”
　　“哦......好......”
　　“她腿上有几处止血的穴位，等一下......都出来了之后，你用银针逼住......”
　　“......好......”
　　“参片......给她多含几片......”
　　“......是......”
　　后来，霓凰每每回忆起那个晚上，记忆中总是一片猩红色的混沌。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手忙脚乱地一件件完成蔺晨的吩咐，也不记得心中到底有多慌乱和害怕。她只记得竹惜那张白到没有人色的脸，在纷乱的血红中，显得一片无望的死气。

　　太子殿下，您来了，我们娘娘都等了您好久了......”
　　东宫东边凤阁中，柳氏一袭大红凤尾罗裙，姿态端庄地坐在床沿。虽则已经忙碌一整天，但她的发饰服色，依然有条不紊，一丝不乱。
　　若是小惜......怕早已耐不住性子，扯掉这一身华丽的束缚了吧。
　　“呦，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萧景琰刚刚眼前一黑，一口气闷在胸口，身子不自觉地打了几个晃，把周边伺候的喜娘吓了一跳。
　　“我没事......可能是......这屋子里的香味太冲了......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殿下所言甚是......”待得众宫人退出，柳氏方才娇滴滴地开口。
　　“此前便听母妃说，殿下不甚喜爱浓重的香料，今日这屋里也确实憋闷了些......只不过，这龙涎香是父皇亲赏的，今日大典，殿下还是不能不用......”
　　萧景琰走到床沿，坐在柳氏身边，温然道，“你放心，我晓得轻重。”
　　他伸出手，拨开柳氏面前的团扇，露出的，是一张宛若牡丹般，温婉秀美的面庞。
　　“爱妃果真担得起，国色天香这四个字。”萧景琰淡淡地夸赞。
　　“殿下说笑了，大梁天下人才辈出，臣妾有算得上哪个名牌上的人，还是殿下不嫌弃罢了......”
　　“你是我的太子妃，自然，在这东宫，算得上是头一个名牌上的人。”
　　柳氏微微低下头，一脸小女儿的幸福与娇羞。
　　“殿下......时辰不早了，不然，臣妾伺候您就寝，可好......”
　　“我......”
　　一阵剧烈的疼痛，猛然间侵袭着萧景琰的神经。他已经说不出是哪里难受，就是觉得体内有无数只利爪在拼命地撕扯，想要将他撕成碎片。
　　小惜......你在哪里......
　　竹惜的身影忽然在他眼前不停的摇晃，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想要放弃一切去找她的冲动。
　　“太皇太后孝期还未满，你我，还该以礼守之......”
　　“哦，”柳氏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但还是十分守礼。“殿下说的是......那......”
　　“你早些休息吧，我回书房，还有些军务要处理。”
　　“是。那......臣妾恭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