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134、天字十三杀（七）

　　“你什么意思？”梅长苏心中一沉，眼角不自觉地痉挛。
　　“不是不能有孕，而是我们不能让她有孕。”
　　蔺晨不忍地闭上了双眼，“女子受孕后，五脏六腑与筋脉血液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正常情况下能抑制的毒素，受孕后便容易复发。况且，胎儿吸收母体营养的同时，也会吸收毒素。若是小惜有孕，她的孩子会吸收她体内残留的雪疥虫之毒，以及这次为未能中和的残毒，胎儿自身根本存活不下来。而且......胎死腹中后，胎毒会慢慢返回母体，使毒效加剧，不用多长时间，小惜也会香消玉殒。”
　　听完蔺晨的话，梅长苏呆呆地望着面前跃动的烛光，以往的精气神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老天为什么对小惜这么残忍，为什么？要想惩罚，便都罚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好了，她只是个小姑娘，为什么，要她承受那么多，为什么......”
　　“嘘，你小声点。”蔺晨按住了梅长苏抖动的双手，示意他噤声。
　　“这里是靖王府，你再乱喊，一会把萧景琰召来怎么办？”
　　“景琰......”梅长苏眼神散乱，“景琰又该怎么办？”
　　“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许久出声的柳生隐和突然开口道。
　　“没用的。”可是未等他说完话，蔺晨便坚定地打断他。
　　“你是想说冰续草对吧。”
　　“......是。”柳生隐和点了点头，可面色愈发凝重。“竹惜不会同意那样做的，对吗？”
　　“哼！”柳生隐和妖冶的双眼盛满了哀伤，可是蔺晨却突然气鼓鼓地瞪了梅长苏一眼。
　　“你问他，他自己的妹妹，他最了解。一家人都是一个臭德行，没救！”
　　“蔺晨......算了......苏先生心里，也是难过的......”柳生隐和摇了摇头。
　　“蔺晨......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梅长苏没有理会蔺晨的挖苦，却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助地望着他。
　　“我有两个方案，一，我偷偷做一个麝香香囊给小惜带，这样我们不用告诉她实情，也可以帮助她避免危险。”
　　“不行，”梅长苏摇了摇头，“这天下除了你可也有的是大夫，日后小惜长时间无子，你也不能老是阻挡别的大夫给她诊脉，露馅是早晚的事。再说......这样，对景琰也不公平。”
　　“哼，对他公不公平我倒是不在意。不过，我也不忍心让小惜一直活在虚无的期待中......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告诉她实情。”
　　蔺晨话音落下，屋中陷入了无边的沉默。梅长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纤细的双手紧紧扣住了桌角，直至渗出了鲜血也不见松动。
　　“这未必，太残忍了......”良久，柳生隐和沙哑着声音说。
　　“是，若是她喜欢的是个平常人也就罢了，”蔺晨叹息道，“譬如说我，我就从来不觉得孩子那玩意有什么可养的，多烦人，有空还不如逗逗飞流来的开心。可是，她所心悦的那个人，却恰恰是全天下，最不能无后的那个人。”
　　“我不管。”柳生硬气地转了个身，望着萧景琰离去的方向，“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他敢对不起竹惜，我就杀了他。”
　　“咳咳咳......”
　　“长苏，你还好吧？这种时候，你可不能倒下。”梅长苏急火攻心，一下子咳出了一手帕的鲜血，吓得蔺晨赶紧过来扶住他。
　　“好了好了，要说也要等到小惜身子好一点再说。你和她若是这样轮番倒下，我这个江湖郎中可招架不住。索性今日也回不去苏宅，咱们就在这靖王府讲究休息一夜吧。接下来，要操心的事，也不止这一件了......”

　　靖王府，后院。
　　萧景琰静静地坐在竹惜的床边，痴痴地看着她宁和的睡颜，心中又怜又痛。
　　说来真是可笑，自己还常常说梅长苏心思阴沉诡谲诶，不可轻信，可是梅长苏对竹惜的保护从来都是周全的。自己呢，她被谢玉暗杀，保护她的是景睿；截誉王的上供，出了事，及时出现的是蔺晨；劫囚卫峥，救她性命的是柳生隐和。自己除了怀疑，争吵，什么都没给过她。
　　“景琰......我是回家了吗？”
　　竹惜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抓住他的手，问道。
　　家？她还是愿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吗？
　　“景琰，你怎么不说话？”
　　“小惜......你......受苦了......”
　　“其实别的苦，真的都不算什么......”竹惜坐起身，抱住自己的双腿，眼圈有些发红。
　　“景琰，本来，我不想你难过，自己扛过去的。可是......在悬镜司中......我真的很害怕......”
　　“小惜......”萧景琰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叫她不要怕？一个女孩子，经历了那种事，怎么可能不害怕？让她相信自己能保护她吗？自己已经没脸再说这种话。
　　“景琰，”竹惜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萧景琰。
　　“景琰，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说什么？”萧景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我说我们生个孩子吧。”竹惜的脸上带上了一团红晕，但是神情却是无比认真。
　　“如果这一次，蔺晨和隐和没有及时把我从悬镜司中救出来，经历了那种事，或许，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可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我会想到，如果我死了，我的孩子就没有母亲照顾，孤苦伶仃，就一定不忍心轻易去死了......”
　　萧景琰觉得心痛地简直像要窒息一般，他紧紧将竹惜搂在怀里，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表达此刻心情的法子。
　　“我怎么会再让你经历这种事呢？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啊......可是......”竹惜害羞地低下头，“人家就是想要个小孩啊......一个小小的人儿，跟在我身后，一直再叫我‘娘亲、娘亲’，多好玩啊......”
　　愣忡了片刻，萧景琰终于确定竹惜不是在说胡话，露出了略显轻松的笑颜，捏了捏竹惜的鼻头，“是是是，我们的孩子，一定像你一样，是个鬼精灵。好，等忙完这几天，我就向父皇请旨，让他正式给我们赐婚。”
　　“呸，”竹惜扭过身去，可是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谁说要嫁给你了？”
　　“那你不嫁给我，孩子岂不是没了父亲，你怎么忍心呢？”萧景琰环住了竹惜的腰，让她舒服地靠在了自己身上。
　　“景琰，说真的，有了孩子，我们之间就有了割不断的牵挂。就算是有一天我必须离开你，我也不用担心我会彻底消失在你的生命里。”
　　“小惜......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无论什么原因......除非，你亲口对我说，你厌倦了我，不想再跟我在一起，我才会放你走。”
　　“景琰......就算我厌倦了活着，我也不会厌倦你。”
　　竹惜转过头来，宛如秋水的双眸荡过了层层波纹，若是在平时，萧景琰早就任由自己沉溺在那如深潭般的情感中。可是现在......
　　“景琰，吻我。”竹惜毫无畏惧地说。
　　“你......”他早就想吻下去，但是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担心竹惜，暂时无法承受亲密的举动。
　　“如果是你，我怎么又会抵触呢？”
　　似如春风拂面，即使身处寒冬，依然感到深入骨髓的温暖。萧景琰任由自己沉溺，放纵。有汗水流过眼前，模糊了视线，可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竹惜，渐渐融为一体，什么，也不能再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