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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Chapter.39 耶路撒冷不相信眼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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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开玩笑了!!就算是你——指挥官,不要因为入职之初立下大功就过于骄傲自大了!这种疯狂的计划……我们绝对不会同意的!!
赫丽安,你坚持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直接找克鲁格。
你说什么?!
给我让开,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你……!!
赫丽安,冷静点。
克鲁格……!!指挥官她……
我知道……在我办公室门口闹得鸡飞狗跳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让我听听你的野心吧,S09区的精英大小姐?
很简单。克鲁格,我们爽快点——你给我一支独立部队,两年之内,我为格里芬荡平北兰岛。
天弓日后回忆起来,自她从赫丽安闹到克鲁格那儿算起,到一年之后出征北兰岛为止,一段时日里,谁见她都是看疯子的神情,一脸的避之不及。天大的冤枉,她敢说出这些他人看来不着调的狂言妄语,自然是因为有这个底气,硬要说谁是疯子,最终拍板同意给她组建独立部队的克鲁格算半个,暗地里偷偷摸摸帮过她的帕斯卡算另外半个——那个迟早要用黑科技毁灭人类的裸足癖疯女人,一听她说杀进北兰岛能取到遗迹坍塌液的原始样本之后,就为了珍贵的研究材料毫无节操地一口答应帮她去游说克鲁格。
也许我能问问你非要去北兰岛的原因,指挥官?
原因一点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结果就够了,不是么?
我没猜错的话,是因为赤司行人在那里吗?
……啧。
我调看过当时登岛的特维小队装配的AA-03D外置摄像机传回的最后影像,虽然画面混乱模糊,但能仍然依稀看见,闯进岛的小鬼里有一个似乎还意识清醒,保留着原本的人格……
……我赤司家的人,不能永远不明不白地留在那种地方,我得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你是说你要送他去见上帝。
哼……赤司行人可去不了上帝的城。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执着,放任不管也不会怎么样的,北兰岛被封锁了那么久了,恐怕连上帝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
——你不明白,克鲁格,他是赤司征十郎一生的耻辱,只要他在一天,征十郎就不得安生,我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看不出来你很孝顺。
天弓闻言鄙夷地冷笑,克鲁格也全然不当回事——略略调查过她一点底细的都知道她是个离经叛道的种,孝顺二字摁她头上简直是再大不能的笑话。她从来都不孝顺,打小就和赤司征十郎对着干,怎么惹他不高兴就怎么来,离家去军校那会儿更是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到了当着宗家所有人的面宣布断绝关系才得以卷铺盖走人——或许比起赤司行人,她才是赤司征十郎最大的耻辱。
所以她受不得赤司行人用那张和赤司征十郎一模一样的脸向她露出那么温柔的微笑——偏偏那笑容已成了她一生的梦魇,总也摆脱不掉。她打空了整支弹匣,极其残暴地打烂了他的头颅,把那张差点让她哭出来的脸弄得血肉模糊残破不堪,然而她很清楚,即便如此自己也再不会有痊愈的可能。
“我那个时候的感觉是没错的啊……”天弓流着眼泪,却忍也忍不住地直发笑,“你是绝对不会那样对我笑的——你一辈子都不可能那样对我笑,赤司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却选择闭口慎言,不敢轻易刺激她——赤司虹隐隐有要发作的征兆,随之而来的恐怕有更加难以预料的祸事。
“不过没关系了,反正——都是要消失的。今天,就和我一起消失吧。”
就当她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都没有向他祈求过,什么都没有被他期待过。他们一起消失。亚伯拉罕向天献子,而她向整个人类献祭自己的父亲:这就是赤司天弓跨越二十多年的时空回到这里的理由,是她从最开始就凭借自己坚不可摧的强大意志扛上肩头的使命,是一切因果最根本的原初。
杀了赤司征十郎就能抹消赤司行人的存在,没有赤司行人,北兰岛事故和世界战争就无从谈起。所有的苦痛都将消失,所有的灾难都将不复存在,世界得救了,人类有福了,这就是命运的旨意,是神灵委任于她的罪业。
天弓松开了钳制赤司征十郎的手,转而搭在他的肩头,轻轻靠上他骨肉匀停的脊背。她寻觅他的心跳,聆听隔着衣物和皮肉声嘶力竭地共鸣着的血脉相连的节奏,强烈到非逼她相信他们本该是血浓于水。贴在扳机上的食指开始施力往下扣,天弓合上了眼睛。
噗呲——砰——!
“住手啊天弓!!”
扳机扣底,子弹击发。天弓愕然,不是因为绿攥住她的手腕硬是让她弹道偏离朝天放了一枪,而是低头瞥见插在自己肋下的剪刀被汩汩冒出的鲜血染得触目惊心。赤司征十郎冷静地松开了握着剪刀手柄的手,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从从容容地拉开距离。剪刀插得不深,随着他的撤手,从伤口松脱掉落在地,带出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淋湿了草地。天弓下意识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创口,不可思议地瞪着赤司征十郎。
我被自己的亲爹捅了一剪刀。
我居然被自己的亲爹捅了一剪刀。
我他妈的居然被自己的亲爹捅了一剪刀。
天弓花了大约三秒钟消化这个可笑到让她胃疼的事实,旋即在骤然倾轧神经的剧痛中松开了手里的枪,痛苦地呻/吟起来,冷汗直冒:“好疼……”
“天弓……!!”绿一把扶住她,内心讶异于这十六岁的小鬼捅刀捅得太过利落以至他都没反应过来,奈何眼下要担心的并不是赤司征十郎。绿顺手下了天弓腰后的另一把SIG P226,扔给身后跟来的德国少女,压在修女服上的银十字架在这肃杀的深夜里显得尤为刺目。蹲在院墙墙头望风的中国女人眉目锋利、神情冷峻,金枪在左手转了一圈,右手在额前搭起凉棚:“P7,我们得快点撤了,刚才那一枪惊动了宅邸的人。”“了解!”
听见NZ75和P7的声音,天弓猛地一哆嗦,回过神来抬腿就要拔刀,绿却眼疾手快一顶她的腘窝把她压跪在地上,先她一步抽走了靴子里的疯狗突击刀。
“天弓你还想干什么?!”“绿你放手!!”
胳膊肘猛地往后一顶,捣在绿的胸椎上,趁他吃痛松手的间隙迅速转向裙内握住战术匕/首,然而却被扣住了腰,紧跟而来的突击刀刀柄死死压住她的手腕,刀尖抵住挂扣一挑,卸下了大腿上的四联包,骨碌碌滚出几枚OTO M35型手榴弹。
“你别动了!你身上什么地方藏了什么东西我全都知道!!”
眼见着杂乱交叠的人影与叫嚷从廊檐另侧奔涌而来,天弓怎么也睁不开绿的钳制,她近乎崩溃地嘶声咆哮:“你放手啊!!杀了他能救几十亿人你知道吗?!!”
啪——
绿提起天弓的衣领,极其冷静、迅速、不偏不倚地反手甩了她一耳光,在场的人都免不得一愣。“清醒点,天弓。几十亿人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想救的只有你。”他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平淡,就好像在谈论着他人的琐事而彼此素不相识,“你以为改变既定现实是这么容易的事?天弓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就算你的存在本身彻底消失,也改变不了我爱你的事实。”
天弓定定地望着他。那短暂到稍纵即逝的一时半刻里,她听不见P7和NZ75焦急的催促,也听不见纷至沓来的赤司家保镖和仆从的杂乱步伐;她忘了冗长的赞美诗和晚祷词,也记不得岗楼和炮塔轰然倒塌的样子,那些常年缭绕在记忆里不死不休一般纠缠、折磨着她的,那些鲜血淋漓的脸庞,那些绝望无助的目光,她统统都忘却了。
“你真的不配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说过很多次了,我只要能救你就足够了——人是不能太贪心的,你怎么不懂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当然懂了。时间是不证自明的神性正义,她跨越时空回到过去本就已触犯禁忌,要想抹除一场战争,改写人类未来数十年的历史无异于逆天而行,且不论代价,恐怕成功几率本身就微乎其微,她心知如此——但是她怎么可能不去做呢?眼前摆着一个能挽救亿万人性命的机会,她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吗?
“绿,你知道你要我在这儿停手,对于人类往后的三十年意味着什么吗?”
她揪住他的衣领,目眦欲裂。
——“地狱啊!!”
她悲伤得像垂死挣扎的困兽。
“世界一片废墟,人们如同蝼蚁生活在荒芜的焦土之上。流弹在狭隘的天空下肆意横飞,硝烟和炮火侵蚀所有的感官和记忆,随时随地陷入战争,随时随地面对死亡——生命成了什么东西了?垃圾!!一钱不值,每天都在四处倾倒的战争垃圾!!那样的世界,你能想象得了吗?神明死了!救世主也死了!没有人得救!甚至到最后都丧失了获救的希望!!那就是人类的未来!!不再谈论生活,不再提及梦想,甚至不敢再说什么第二天的太阳!!只有至死都看不到终结的战争!!那样的未来,你这种在和平年代无忧无虑的物质精神里滋养泡发起来的废物有觉悟去面对吗!!”
绿心平气和地看着她,多少有点临床医生看精神病病人发病的意味。末了他抬起手,遮住了天弓的眼睛。光线全部被隔绝,眼睑内骤然间诞生了一个漆黑安详的,一无所知的新的宇宙。天弓听见绿轻轻地问,用的也是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那样神迹降临般的温柔力量。
——“那样的未来里,有你在等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赤司天弓是个隐性犹太教徒。大概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