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章十四 好无情啊 ...
-
雁回城小将军罗慈安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烦躁。
他来回地在云山身边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云山拿着葫芦瓢在给屋子里养着的花草浇花,虽然里头只长着几根杂草。
“云山,他又来了!”罗慈安焦躁不安,“那个写作秦绶读作禽兽的家伙又来了!他肯定是看上你了!”
云山闲情逸致地浇着水,淡淡说:“小将军多虑了,他没有看上我。”
罗慈安脑子反反复复回想秦绶盯着云山的手看的样子,下了一万分的肯定,“他绝对是看上你了!老子以前就觉得他很禽兽,没想到他这么禽兽!”
云山用手拨拨面前盆里的杂草,对罗慈安的忧愁不为所动。
年轻的小将军除了烦躁,还深深地担忧着,“老子刚刚还给他甩了一个闭门羹,他不会真的去大街上喊我尿裤子吧?”
云山淡淡说:“那我就去给你作证,说你没有尿裤子。”
罗慈安哀怨地看云山一眼,这人怎么就一点也不慌。
云山拨了拨草,还打个哈欠。
正在这时,屋外头传来说话声。
罗慈安一听就认出这是谁的声音。
秦绶的声音里带着小小的埋怨,“陛下,我跟你说,我未入狱前真的身强体壮,翻个墙绝对是手到擒来,从没有像今日这样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过。”
傅恭:“……”
秦绶滔滔不绝,“不过我没想到陛下翻墙翻得这么有经验,难不成陛下年少时也是个喜欢翻墙出去沾花惹草寻花问柳的?”
傅恭:“……”
然后秦绶就跟傅恭来到了大堂,走了进来。
秦绶一进屋就瞅见里头正在浇杂草的云山跟一脸不耐烦的罗慈安,立马一本正经地说:“我陪陛下微服私访,绝对不是擅闯民宅。”
罗慈安:“……”
罗慈安突然很可怜眼前这位新皇帝。
傅恭脸色并不是很好,因为秦绶话里说了一句“也是个喜欢翻墙出去寻花问柳”,这是不是说明秦绶以前是个喜欢出去寻花问柳的,不然怎么会用“也”呢?
看来回去得好好问问他以前是怎么出去寻花问柳的。
傅恭脸色阴沉。
秦绶不知一句无心的话把自己推向危险的边缘,他提着手里的酒,看向云山,笑着问:“云公子有兴趣对饮一杯吗?”
云山淡淡看一眼,“我有孩子,不能喝酒。”
秦绶:“……”
这个梗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傅恭冷漠地说:“那朕怎么听方郎中说他昨日回来时,云公子就已经流产,不过小将军倒是怀了。”
云山:“……”
罗慈安:“……”
秦绶佩服起来,“陛下,那位郎中是个人才,应该好好提拔。”
这种信口雌黄的程度,秦绶都要甘拜下风了。
傅恭闻言瞪秦绶一眼,这人怎么天天对别人另眼相看,对他却除了气就是气。
秦绶被瞪得一脸莫名其妙。
云山默默看一眼傅恭跟秦绶,将注意力从杂草上收回来,“那就喝吧,毕竟先生再次登门,该尽些礼数。”
云山拿来了四个缺口的小杯子。
其实按罗慈安以前征战攒下的功赏跟军俸,完全可以过得不这么寒酸,可惜云山讲究一个应景,还真把两个人的日子过成一副困苦的模样。
不得不说,秦绶是有些佩服这个人的行事风格的。
更何况他还能那么淡定地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总是跟不要脸的人才能惺惺相惜。
秦绶跟云山对饮过两杯后,就打算下一杯开始跟这人谈心了。
然后他的酒就被傅恭夺了。
秦绶:“陛下……”
傅恭摸着秦绶喝过的酒杯,“如果你这次醉了,朕就真的不会再放过你。”
秦绶:“……”
秦绶虽然很不要脸,但此时此刻也不敢拿自己的屁股开玩笑。
云山看着两人,将手中的酒杯放下。
云山说:“开门见山吧,先生到底想要什么?”
秦绶正经起来,“不知云公子有无兴趣跟我们合作一把?”
云山淡淡问:“怎样的合作?”
秦绶说:“比如让某些人有来无回。”
云山语气依旧平淡,“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合作?”
秦绶目光往云山的手瞥了瞥。
傅恭脸色阴沉。
秦绶从容不迫地说:“云公子手上那道伤疤,我身上也有类似的两条,那是陈国乌羽军中的乌羽刃留下的,乌羽军非王族不能调动,当年我是路过陈国,遭人追杀才留下这样的疤痕,云公子却不知为何受的伤,但想来跟陈国的关系不太融洽。”
云山听他说完,淡淡“哦”了一声。
不为所动。
秦绶:“……”
这人难不成无欲无求到了一种极致?
秦绶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居然开始头疼起来。
虽然他的头因为宿醉,本来就有些疼。
云山却接了下去,“你们当诱饵,我们当刀子?”
秦绶颔首,“然。”
云山看了罗慈安一眼。
罗慈安也看了他一眼。
云山淡淡说:“其实让陈国鸡飞狗跳也很有趣,小将军愿意借我两队兵吗?”
罗慈安:“……”
媳妇儿胳膊肘往外拐,他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罗慈安脸色很臭,“要不再商量一下?”
云山喝了一口酒,“那等小将军作出决定,再上我的榻。”
罗慈安:“……”
秦绶幸灾乐祸,对傅恭说:“陛下,你看他们感情很好吧?”
傅恭:“……”
傅恭突然觉得罗慈安很可怜。
秦绶还在说:“陛下啊陛下,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
傅恭看他一眼,压低声音,“先生想要,现在就可以。”
罗慈安:“……”
雁回城小将军罗慈安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烦。
自家媳妇儿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
自家媳妇儿不让自己上榻就算了。
旁边居然还有他特别讨厌的两个人在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简直要闪瞎他的眼。
烦!
小将军罗慈安表示自己真的好烦。
于是下一刻,秦绶跟傅恭就被烦躁的小将军轰出了门。
管你是什么狗屁的新皇帝。
还是什么不要脸的禽兽。
秦绶跟傅恭都没有被轰出门该有的愤怒,他们本来就是不请自来擅闯民宅,被主人家轰出大门那也是情有可原。
更何况傅恭还有帐要跟秦绶算。
比如寻花问柳的事。
两人往驿站走时,傅恭漫不经心地问了:“先生年少时经常去寻花问柳沾花惹草?”
秦绶对傅恭问的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陛下怎么会问这个?我自然是没有的。”
傅恭冷着脸,“那你怎么说朕‘也’去寻花问柳?”
秦绶:“……”
秦绶觉得自己前途很艰难,“陛下这字眼扣得太仔细了。”
傅恭道:“不仔细点怎么能猜明白先生的心思?”
秦绶替自己辩解,“陛下,我的心思经常挂在嘴边,根本不用猜。”
傅恭问:“比如?”
秦绶看他一眼,“比如我今日觉得陛下不行,不是试探什么,只是单纯地以为陛下是真的不行,包括那个尺寸……陛下你懂的……”
傅恭:“……”
秦绶强调了一遍,“陛下,我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不说谎话的。”
傅恭:“……”
这个人是不是忘了他在郑宫里说他掉进粪坑的事。
如此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没说过谎,傅恭一时间不知该佩服他还是该揭穿他。
秦绶也不管傅恭信不信,反正他自己信了就行,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回走了。
还挺开心。
傅恭:“……”
瞧这人的得意样。
还……
还怪可爱的。
年轻的皇帝突地在心底叹息一声,走到秦绶身边,没等这人反应过来,就一把拉过他的手。
秦绶迟疑,“陛下?”
傅恭将他冰冷的手抓在手心,“朕的手冷,想找个东西捂热些。”
秦绶一怔,没说什么,任由他拽着。
两人之间蓦地陷入沉默。
傅恭抓着他的手,一路小雪不停,带着瑟瑟寒风,吹在他身上,但他抓着的那只冰冷的手却被他手心的温度握得暖和了些,还带着微微的汗。
秦绶感受到手心的温度,有些恍惚。
他其实很久没有触及到这种温暖了。
最后一次大概是他亲叔叔兵临城下前的一年,他父母拉着他去看灯会,再往后的记忆就是淌血的江流和冰冷的尸体,以及逃亡。
他是逃了两年多后才遇到的郑王,郑王对他很好,但两人一主一臣,从未有过逾越,而且郑王是个没有野心的人,这就导致郑国很容易遭人欺负。
秦绶跟在郑王身边,用了好些年时间去打理,虽然没有让郑国成为一个强国,但至少不会任人欺负,直到两年前他被温霁发现行踪。
他还没来得及筹谋怎么夺回秦国,就被发现了行踪。
于是郑王死了,他入了狱。
他入狱后有一年多的时间都是在不断的拷打受刑与养伤中渡过的,直到后来郑太子跟他叔叔闹掰,正逢同国对郑国起兵,他才得到一些喘息的机会。
这么些日子以来,还从未有人像现在这样,拉着他的手。
不过也是。
毕竟以前那么些日子里,也从未有人敢不顾一切地吻他,那唇齿间停留的温度可比现在牵着的手感觉更清晰,他怎么突然间为此大惊小怪起来?
秦绶有些自嘲。
两人刚到驿站门口时,雪突然下大了。
秦绶望着天,“明日若是大雪,那就好了。”
雪,可以用来遮挡视线,有利于他们在战斗中隐藏身形。
傅恭默默看秦绶片刻,才道:“承先生吉言,明日必定是个雪天。”
秦绶笑了。
两人站在屋檐下,他伸手去接面前的雪。
雪落在他掌心,很快化成一滩冰冷的水,从他指缝间漏出,滴落在地面。
傅恭看他一眼,忽地弯腰吻住了他。
秦绶愣住,却很快反应过来,只是依旧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同样的,他也没有回应。
他就像个木偶一样,安安静静,任由面前的人吻着,任由对方温热的气息吹在自己脸上。
直至对方尽兴了,停下了,他才微微喘下气。
然后说:“陛下的吻技越发见长了。”
傅恭摸着他的唇角,叹息,“先生真的好无情啊,明明知道朕的心思,却为何不回应?”
秦绶笑着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抬脚进屋。
雪依旧下着。
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