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苦侍

1、落

　　落
　　醒来时，眼前的世界已然变了模样。
　　他并未因此感到惊奇，只是用手撑住柔软的床垫，一点一点挪动着身子，将之靠坐在床头。
　　他活动了下沉寂了一晚的身体，抬起头，向窗外看去。
　　雪附着在了枯老的枝干上——叶子上自然也有许多。只是树叶并未尽数落下，甚至还未干枯变黄，深浅不一的绿色在白茫中格外刺目，诉说着这场骤雪的荒诞。
　　一个人影从窗子的左框现出，沿着火车道旁的那堵灰色高墙，一步一步的向右边框走去。他向那人的身后望去，想要看清他的鞋底在积雪上压印而留下的痕迹，但视线却被阻挡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从云上不断倾洒而下的雪。

　　窗外的雪不似他记忆中的那般轻柔，也不似他想象中的那么猛烈。它从空中跌落下来，如失重一般的一般的跌落到地面上，与先前跌落的雪融在了一起，或是消融在布满积水的湿润地面中。
　　更多的雪却还是在半空中，一方面在往下跌落，另一方面又被冷风托起，于是便卡在了那里，来回的上下游移着，形成一道颇为别致的景观。

　　窗子上开始聚拢水汽，不久便模糊了窗外的景象。朦胧中，玻璃上映出了一只眼睛。那是怎样美丽的一只眼睛啊，空灵，纯净，在逐渐模糊的窗子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知道，这不可能是自己眼睛的映像，那又是谁的呢？
　　答案未经思考就已经得出，他的嘴唇已作出第一个音节的口型，但他并没有发出声音。
　　那张侧脸映在了玻璃上，只不过与眼睛相比要模糊的许多。他皱着眉，将眼睛微眯起来，想要看清那张脸，像是要与他开一个拙劣的玩笑，那张脸的映像开始慢慢变淡。
　　他无奈的笑了笑，转过头去，但那个身影并没有在远处的桌子上侧望着雪景，他的身后只有墙。
　　他愣住了，许久才醒悟过来，慌忙地回过了头。
　　窗上凝的水汽不知于何时消散了，干净的玻璃将外面的景象透了过来，雪依然在下着。
　　那只属于她的眼睛已经消失了。

　　他不清楚雪下的有多大，也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他只是靠在床头上坐着，呆望着外面飘洒而下的雪花，一切的概念在他脑中都如雪那般苍白。

　　他注意到了那片雪。
　　他说不上它与其他的雪片究竟有什么不同，但他可以肯定，它是独一无二的。
　　它挣扎着，奋力地向上跃去，渴望在空中能多停留一些时间，但风并没有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在重力的作用下，它终是落在了地面上。
　　没有悲伤，没有哀叹，仅是一瞬间，就在地面上消融了，淡出了他的视线。

　　恍惚间，他看到了她的身影，她就站在窗前，一只手扶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望着漫天的雪，用那哀婉得近乎凄美的声调轻叹： “真美......”

　　他看见那片属于他的雪花从她眼前飘过，他疯狂地向她呼唤着，期望着她能注意到那一片雪，但她只是望着云端，望着不断从上倾洒而下的雪。

　　那片雪慢悠悠的飘着，左移，右晃，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