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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第 2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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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凰扪心自问,其实也并不想对苏哲如何。昨天把他下悬镜司只是一时气恼——都吵成那个样子了,她连“让你人头落地”的话都说出来了,苏哲还是一声“拭目以待”。到了这般地步,她能不做点儿什么让他看看?
昨天夏江奉命前去苏家,她一个人独坐深宫,自己也心思栗六,辗转不安。直到夏江回来复命她才松了一口气,听得苏哲一点也不反抗地就下了悬镜司,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反而刺心刺肺地难过了起来。
——他终究还肯认错,他终究还是觉得,他对不起她!
“那就让他在里面待几天吧。”那时候她装作不在意地淡淡回答,夏江也是自然而然地躬身答应,语气态度,丝毫不见异样。见夏江告退要走,她犹豫一下,还是吩咐了一句:“到底是太傅,衣食起居上,也莫要亏待了。”
那时候她还想着只要他低一低头就放他出来,那时候她还想着,他要是肯好好道个歉,她也……也……
谁料想,等来的不是道歉,而是苏楠在群臣面前,口口声声,责问于她。
无明诏,无罪名,不经三司会审,登基第一天,捕拿太傅进悬镜司——这一顿指责字字句句打入她耳中,霓凰心下一沉,才明白自己先前着实是太冲动了。
她才待要辩,苏楠已经上前一步双手抱拳,目眦欲裂,须髯戟张:“小儿对陛下虽无微功,也曾为陛下主理先帝大丧,更在登基大典上奉玺绶于陛下。如今陛下早上刚刚登基,晚上就拿了小儿下狱,如此行事,老臣真是……闻所未闻!”
最后四个字声如洪钟,离他最近的几个老臣都不由自主地向两边闪了一闪,再抬头看看房梁,仿佛觉得屋顶上都在簌簌地震落灰尘一般。再转过头时,看向霓凰的眼神,在犹疑当中,已经各各带上了几分疏远。
朝堂上的惯例,主理先帝大丧,或者奉玺绶于新帝的大臣,也差不多算是对新帝有拥立之功,新帝轻易动不得。十分要动,也只能明升暗降,抽走实权,面子上还得把人高高地供着。莫说下狱,就是斥责得严厉一些,都有大臣冲上来阻止劝谏。
——更何况,苏哲在她立储、登基的过程中做的事情,又怎是象征性地奉玺绶可比?
这一顶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帽子,被苏楠往她头上这么一扣,竟是按得结结实实,半点也挣脱不开。
霓凰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手指无意识地扳着御座的边沿,已经知道自己到了不说话绝对不行的地步。怎奈苏楠数十年戎马生涯岂是浪得虚名,对战机一向抓得最准,不等她插言,下面的话已经连珠炮一般地喷了出来:
“现在老臣前来询问陛下,小儿究竟犯了何等罪名,陛下却一口一个老臣本该知道。——也罢,既然陛下不肯相告,老臣也只有,到先帝灵前去问个明白!”
说着狠狠一摔袖子,转身便要扬长而去。谁料想这一旋身,整个人猛地在原地晃了两晃,随即,推金山、倒玉柱,砰的一声,狠狠砸在了崇德殿正殿光滑如镜的青砖地上。
惊呼四起。霓凰刚刚从御座上站起,苏楠倒下的身躯已经被朝服湮没在内,不知多少条嗓子杂乱地喊着:“御医!叫御医!”
一干朝臣围着苏楠团团打转,有伸手扶人的,有掐人中的,有喊着他的名字想要把人唤醒的……乱了好一会儿御医才到,见苏楠业已悠悠醒转,只是身体僵木沉重,动弹不得,连眼皮子都没什么力气掀开的样子,请示霓凰之后,也只能先把人抬回家中了事。
这么闹过一场,接下来谁也没了说正事的心思。幸好不多久便是第二次哭灵,一大群人机械麻木地跟着礼官的呼喝声跪、叩、哭、拜,喊举哀就嚎,喊止哀就停,倒也免了不少尴尬。哭完灵再次原路返回,这一次,不待霓凰开口,大司徒孟岩便上前拜了一拜:
“陛下,无故将太傅下狱,究竟不妥。太傅是朝臣之首,也是陛下的顾命大臣,更是先帝为陛下指定的未婚夫,名分所关。随意置之缧绁,只怕有伤陛下圣德。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明示我等,究竟是因何将太傅下悬镜司。若是真有什么大罪,也请陛下明诏天下,三司会审。”
他语气诚恳殷切,听起来只是在尽一个朝臣的劝谏本分,霓凰胸口却是一闷。什么罪名?她把苏哲下狱,其中原因她和苏家都是心知肚明,然而,对外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请求她指定大婚的日期,结果两个人吵起来了?……因为吵架就把人往悬镜司里丢?
对她做了情丝绕这种事?苏哲是她的未婚夫,她就是把真相说出来,在外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一床锦被遮掩的事儿,只怕还是催她快点大婚的人多一些。
更何况,她能指责苏哲□□于她,这等大罪杀头也是够了,苏楠岂有不反问真相的道理?何时,何地,苏哲武功已废,是怎样才能得手?内情一桩桩一件件掀将出来,到时候追究出是她想要私奔,苏哲奉了父皇的命令才这么做,情势于她,只怕更是不利。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得对这些朝臣有个说法,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