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有痕》仓皇落叶

5、第一次

　　石碧幽从小生活在亲人关系破裂的家庭里，即使母亲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照顾，但也始终无法避免在她心里造成伤痕。很小的时候她就目睹过父亲的施暴，看过母亲的掩面哭泣和煎熬，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萌生了厌恶男性、讨厌男性靠近、男性不可靠的主观心理。
　　这一心理，使得她与杨少安的第一次一起去吃饭格外局促。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想靠近他，想和他并肩齐步向前走，这是她在有限的经历和阅历中最能自然而然想到的一件幸福的事情，她也看过很多男生女生手牵手有说有笑的一起走在校园小道上，她也曾无限羡慕过，但不曾敢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每次靠近他一点，似乎总有另外一种神秘力量把她脱离开一点。好不容易到了餐厅，终于可以摆脱这种心里纠结，但她又陷入了另外一种矛盾中去。富丽堂皇的门口两旁站着两位高挑的迎宾小姐，看起来格外美丽，她们甜美而礼貌的“欢迎光临”落在耳中，激荡起了她的自卑，走在鲜红的地毯上，她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是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经历让她产生了自卑。她第一次来这样高档的餐馆吃饭，眼前散发着芬芳的鲜花气味和清泉般缓缓流动的音乐似乎都与她的穿着打扮显得格格不入，他递过来的菜单上赫然入目的价格让她只敢点了一杯白开水，他的优雅和微笑看起来还是那么美好，却在不断的提醒着她，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看着眼前制作精美的食物，却无心去享受，脑子里全是她与妈妈、弟弟生活的日常。她努力的压制弥漫开来的自卑，小心翼翼的拿起碗筷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大方优雅一些，也尽量不让他看穿她的想法。
　　她第一次跟男性出去吃饭，加上自卑在作祟，性格本就内向的她一直沉默无声。
　　“幽幽，你很特别。”看出了她的局促，杨少安试图打破这个僵局。
　　“初次在桃花林遇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深邃的黑洞，散发着不可抵挡的魔力，吸引着我前往。”
　　碧幽除了报以微笑，不知道如何回应。她一边希望别人懂她，但又害怕被人看穿。她很想说“我也是”，但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仿佛也懂她的语言又止，于是各自低头安静吃饭，不经意抬头间还能和她炯炯的目光对上，只是只要他的目光一和她的对上，她就会立刻避开低下头去吃饭。
　　就这样，他们在夜拉开帷幕之际走出了餐厅。
　　在餐厅门口时他停了脚步，把手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温柔的看着她说：“等一下。”这一次，她没有避开，而是勇敢的迎了上去，注视着他转身大步跑去的背影，他轻轻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望向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灯光闪耀，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眩晕之间有种它马上就要向自己倾倒而来的错觉，霎时间，她有种自己很渺小的感觉，这个城市如此大，如此繁华，容纳着千家万户，但似乎没能将她容下。她的人生跟她此刻所看见的东西相比，简直是泥土与花朵的鲜明对比。
　　“幽幽！”是少安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一亮黑色的跑车停在她眼前，少安正打开车门请她进去。
　　这个出现在电视里的情节，碧幽一度觉得非常遥远，但现在是实实际际的发生着。
　　“我自己回学校就可以了。”
　　“带你去个地方。不说‘不’好么？”少安热切的看着她。
　　她听话的上了车。
　　“I remember the day when you said hello
　　我记得你对我说“你好”的那天
　　With a smile on my face I said hi
　　我绽开笑容回应“嗨”
　　Oh it felt so good like waterfalls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瀑布的水流
　　Fallin ’deep within inside of me
　　深深注入我的内心

　　I remember the day when we first met girl
　　我记得我们相遇的那天
　　Three hours advance there I was
　　我提前3个小时赴约
　　But I didn’t mind
　　但我并不在乎
　　Waiting at all
　　在那里傻等
　　As long as eventuallyyou’d come
　　只要你最终会来”
　　舒缓轻柔的音乐立即传来。她脑子一片空白，但内心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定与喜悦。
　　她靠着窗，出神地望着从眼前一晃而过的风景和建筑物，脑子似乎转也不转的发着呆。他由着她，没有说话，偶尔会转过头来看她。
　　当车子停的时候，她终于回过神来。翻滚着的浪涛声轰隆的从不远处传来，在幽暗的夜色里眺望，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有三两处星火亮光从海岸边的小棚子透出来，像萤火虫一般。她兴奋的咯咯地笑出了声。
　　并肩站在海边上，时起时退的潮水漫过了脚丫，又漫过了脚腕打湿了他们的裤脚，他弯下腰来为她细心的折叠卷起裤脚，再随手把自己的一撸，站起来牵起她的手就向前迈去。
　　温润潮湿的空气让人倍感轻松，冰凉的海水从脚底向心头传来丝丝凉意，柔软的黄沙像水草一样缠绕着脚丫，海风阵阵袭来抚乱了头发，发自内心的喜悦不自觉的漫了上来扬在两张稚嫩的脸上。碧幽不再有吃饭时的局促和自卑，她用力的回握着他的手，五指紧紧交叉不愿放开，面色绯红的望着少安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她的过往和经历，不曾轻易向人表露心迹的她，一改往前，仿佛此刻他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懂她的美好与邪恶，知道她的不堪也不会放开手。她心里绝决地想：如果你了解我，知道我的全部，仍不介意的话，那么我愿意倾我所有作为赌注，赌你牵起我的手就不再放手。
　　这是碧幽的第一次约会，是她的第一次夜不归宿，是她的第一次与异性相处。
　　年少时的爱情，总是来的那么漫不经心，转角就会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