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有痕》仓皇落叶

13、狭路相逢非勇者胜也

　　时间这辆列车总是“哐当哐当”地叫嚣着呼啸而过，总不能给人驻足思考或颔首仰望的间隙，转眼就高考结束了。
　　回首前几晚宿舍的夏桦因过度紧张而在阳台不停来回踱步仿佛还是好几个星期前的事呢，现在所有高考生都已走出了考场。碧幽不用参加考试，所以此时正站在教学楼前的乒乓球场前抬头望着楼道里上下蠕动的黑色人头，盯着教室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眼神里夹着些许轻松，又带着几分惆怅。
　　是啊，毕业了，终于结束了紧绷着神经辛苦奋斗的高三生活，再也不用担心模拟考的成绩太低而自责不已了，再也不用为听不懂老师的讲解而忧伤了。再见了数学题！再见了不认识的英文字母！再见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物理实验！再见了可以亲近却难以琢磨的化学实验！想想都让人兴奋不已呢，好像真的解放了，管它成绩是好是坏，反正都已尘埃落定，一切都等之后再说吧。看吧，各个青年昂扬少年里流露的灿烂笑容，看吧，一个个青涩女学生眉眼里的笑意，看吧，那一张张从上而下飘落的试卷和撕碎的课本碎屑！听吧，那一声声抑制不住的激动呐喊，听吧，那一句句互道的再见与珍重，听吧，一阵阵微风里传来树叶的磨沙声，一切都在欢呼庆祝着呢。
　　看见班主任站在0802的教室门口挥手召集着同学们回到教室里去，碧幽也大步往第五层走去了。
　　教室里每张课桌上那是那般干净整洁，不再是两天以前的试卷堆积成山、书籍相互裸压的情景了，几个淘气的男生干脆直接坐了上去。
　　“祝同学们毕业快乐！晚上八点我们在上海星酒店见，毕业宴会不见不散！”
　　“好！好！好好好！”同学们响应的十分热烈，“哈哈哈哈.....”一长串笑声中夹杂着几声口哨声，不一会儿，大家领了毕业手册和高校招录书籍后也就都散去了。无论是男同学们还是女同学们，都想捉紧时间冲去宿舍找出被压在箱底最漂亮的那件衬衫或者裙子，抚平了传上去让同学们记住自己最好看的一面，漂亮的，想更漂亮，不够美丽的，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优雅，帅气的，想更帅气，不够酷的，也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不修边幅。毕业啊，是每个人的情节，分别以后，曾经聚集在一起求学的同学们都会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落四处，也许再见看不见了。世界那么大，找一个人不容易；城市那么小，想看见你还是一样那么难。
　　虽然碧幽在学校里没有特别要好的同学，但她也被所有即将离开的同学们的情绪感染了。她想到她最喜欢的围着足球场的塑胶跑道上走一圈，不是因为曾经和杨少安在这里一起手牵手散过步，不是因为曾经和方春娇一起在草坪正中央开怀畅聊过，不是因为曾经校运会丁玲来为她助阵呐喊，只是想走一走，捋一捋思绪，记住一些感觉而已。
　　踏在朱红色的跑道上，还是那般踏实和柔软，跟此刻的心情一般。她忽然想起了语文课本上的《水调歌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望着旁边碧绿的草坪，不由自主地哼了起来，微风轻拂着她姣好的脸颊，吞去了一部分声音。
　　“我会记得你。记得你抢了我男朋友。”周丽娜平静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她回过头看她，眼里也尽是平静。“好。”她想解释什么，但对方眼里满是自以为是的坚定触动了她心里那根柔软的弦，她想起了黑板上“石碧幽是贱人”的粉色大字，想起了同学们在她背后的悉悉碎语，想起了那个‘与他们不一样’的决心，她就放弃了解释的念头。
　　她不想继续跟周丽娜谈论些什么，于是转头向宿舍楼走去。不想，周丽娜也默不作声跟着她的脚步向宿舍楼走去。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走着，一路剑魔无声。
　　碧幽换上了她最喜爱的白色中袖衬衫，领口缜密的绣着两只小小的青足鸟，一条浅色水洗白牛仔裤配上一双白色的小球鞋就出门去了。
　　学校出了部分资金为同学们订了上海星酒店的三楼整层包厢，因此，高三的一整个年级的毕业宴会都在这里，虽然可以相互串门敬酒，互送拥抱，但大部分同学还是守在自己班的包厢里互诉着衷肠。围着桌子，大家不停地一杯又一杯的碰着、喝着，说着毕业快乐。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抽牌！谁的牌最小谁就被惩罚，牌我.......”还没等这个兴奋不已的少年说完，大家就哄抢着要开始了。
　　“呀。你是黑头A，你最小！”
　　“你只能选真心话！”
　　“我来问我来问！你暗恋的男生是谁？”
　　“跟我们班一个位置的，楼下学弟张杰明。”
　　一阵窃笑声和起哄声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
　　“我选大冒险。”
　　“亲一个你平时没胆亲的女生！”
　　话音刚落，碧幽就感觉到温润的刚烈气息在她耳旁散了开来，很快又感受到了湿润柔软的唇落在了她脸颊上，脸上的晕红在同学们一阵起哄声中快速蔓延了开去，蔓至脖颈。碧幽倒没有做任何羞涩的言谈举止，干脆的反身一把搂住亲他的男生，做状要亲回去，不想男生欣然接受还起兴的扬给她右脸，惹得碧幽坚持不下借口上洗手间向包厢门口跑去，引来同学们一阵讥笑。
　　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后，走出门口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着实把碧幽吓了一跳，令她愣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凤眼的家伙，她想起了去年夏天和他以及丁玲一起结伴外出的快乐日子，也想起了因为他而带来苦恼与忧愁的漫长高二生活，曾怨恨过他利用她摆脱周丽娜的分手后纠缠，后来怨恨消退，他们之间的那份情谊也就慢慢消减了一些。
　　碧幽不知道的是，恰巧被周丽娜碰见的那次肖立伟对她蜻蜓点水般的吻，并非是利用而是真情实意且情不自禁。这两年来，肖立伟对他的思念也像就交里的烈酒，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渐浓烈，无数次想过回来找她，解释清楚也好，为了看她一眼也罢，但因为碍于周丽娜，碍于碧幽托他打听杨少安，碍于他打的电话她从未接听，他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他害怕拒绝，但今天他不想错过她的毕业宴会，离别前的相聚总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如果我出现了，你也会把我连同这些场景深刻的烙在脑海里’，他想。
　　“好久不见。”肖立伟终于打破了沉默，死死地盯着碧幽的脸打招呼，生怕他一眨眼她就会从他眼皮底下消失。
　　“嗨。”顿了一下，“同学们玩游戏正起兴，等着我呢，我先回去了。”她指了指包厢，侧身想从他身旁路过。
　　他一把捉住她的右手，她挣扎着想挣脱却被他以更大的力气钳制住了，他的头一点点靠近她，目光炽热仿佛像夏日里艳阳发出来的光亮，刺眼的让人不舒服，她只能把头偏向一边，一点点往后退去想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该死。”当她的脚碰到墙角的时候，她心里着急地暗骂了一声，正想着如何摆脱他的时候，他的另一个手搭在了墙壁，把她困死在他的身体范围内，她只能低头盯着脚尖。
　　“很想你。想了无数次回来找你。想了很多遍，见到你以后怎么打招呼，说些什么，总是想好又推翻想好又推翻。”
　　“那一次，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利用你气丽娜。那时候我跟她分手刚好满一个月，她以为我在外面有了新女朋友在跟我闹，可事实并不是那样。在咖啡厅你递给我毛巾那天，就是我们分手的日子，我已经向她说明原因了。”见碧幽不说话，他继续说道。
　　“哦。陈年往事不必道歉。”见他松了手，碧幽捉住机会拔腿就往前走，不想还是被他一把捉住肩膀。
　　“真是郎情妾意啊，着实令人羡慕！你们给我记好了！定会加倍奉还。”碧幽回头之际，看到丽娜站在不远处，眼里噙着泪水却笑着说了这句话，声音里的情绪平静无波澜，却夹着丝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