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阶》西格尔

1、青阶

　　“亮君，亮君，亮先生！”亮先生转过了头。我呼了一口气，微微站定，望着台阶下的亮先生，追了上去。
　　“亮先生”我走到了亮先生的身边，用伞挡住了天上的小雨。我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满是初春的清冷的潮味。
　　“亮先生，初春天寒，你走的那样急，淋了雨，染了风寒就不好了。亮君，亮先生，今日我听班上同学说道，陈老先生举荐你去德国进修的事，当真？”亮先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随在我身旁往下走着这青石台阶。我想了想，亮先生的沉默怕是默认了吧。我抿抿嘴说道：“亮先生若是去德国进修，那也是好事一桩，现今局势霍乱，亮先生进修回来那便是知识积极份子，必定成为一位大家，记得不要忘记我，让我沾沾你的智气呢。”我想着这样，竟不禁笑了起来。
　　“那你又如何？”亮先生冷不丁的一开口，倒也打破了我的幻想。“亮先生，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扭头去看亮先生，亮先生也正巧看了过来，对视一眼，亮先生，匆匆的扭过了头。我在心里微微的叹息，亮先生长得虽平淡，但眼睛就像颐和园里的琉璃珠一般，令人心醉，可惜的是亮先生从不与人久对视，这倒也是亮先生的一个怪事呢。
　　“亮先生，你怎么不娶妻呢，你那样好。”话说出，我便后了悔，相识多载，便隐约知亮先生心中有人，怎会说这等混账话。我为自己的话感到愧疚。却不防亮先生问道：“那你怎么样。”
　　我有些重的走了一步，石阶上的水溅了起来渗进了布鞋中，有冷意钻进了身子里。“哪里有不成亲的道理，亮先生与我同岁，今年虚岁二十，今日去我家看见的那堂妹阿春便是我的妻，母亲与我说，选好了黄道吉日就好了，我看堂妹阿春好，便答应。说起来先生走两日后就是那黄道吉日了，先生走的那样急。。。。”
　　我顿了顿，又想说些什么。“少爷，少爷，你快回来，快回，夫人与你有事说。”
　　我无奈的笑了笑，“好的，宁旺，你先回，告诉母亲，我会回，你先回吧。”我将手中撑得伞交与亮先生手中。
　　“亮先生，你看，怕是不能与你走完着青巷了，家中急事，你先回，不日在学堂我在与你说。”
　　亮先生不说什么，一直沉默的看着我，从我的手里接过伞，我才发现亮先生比前日高了许多，我不说什么，看着亮先生的手干干净净握着伞，在着青巷中白的有些晃眼。我转过了身，走了过去。待我走到半路，转头一看，亮先生还停在那里，烟雨朦胧，我竟有些看不清亮先生。
　　我冲他喊道“亮先生，亮先生，你快回，莫让湿气入身。”
　　亮先生动了动，慢慢的走下了台阶。
　　我回了家，问母亲何事如此急。母亲说把婚事提前吧，我叹气，说道“能否在亮先生走后在办，亮先生是我好友，他走，我也要送送才行。”母亲不语，想说又不肯说。看得我心情急躁，便说我回房看书了。
　　周末一过，我便匆匆忙忙的赶去学堂找亮先生，我急冲冲的赶去学堂，上课上到一半，还未见亮先生，心中有些不安，下课去了陈先生的办公处想问问亮先生在哪。
　　哪知，陈先生竟也不再，我一头雾水，正巧碰见了李先生。“李先生，李先生，陈先生去了何地，我找先生有事。”
　　“陈先生的得意门生今日要去德国，今日傍晚走，陈先生去送他了。”
　　我大惊，心里忍不住的在想“亮先生为何告诉我错误的时间！”亮先生怎能这样。虽是这样想，还是做了人力车，回家将先前与亮先生准备的东西拿上，母亲见我着急，又拿这么多东西。便问我。我与母亲说，“亮先生要走了，我去送送。”
　　待我赶去码头，看见亮先生在码头与陈先生交谈，我不便过去，只得等他们说完，好不容易说完，我快步走上去，将手中的重物放在亮先生的行李旁。
　　抬头正想责问亮先生为何告诉我错误的时间，怎知对上了亮先生黑亮的眼睛，不知怎的，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
　　“亮先生，这些东西，你莫嫌重，我思来想去，你去那么陌生的地方，洋人也看不起我们，这里有一些大洋和日常用品。你去那里不能光学习，也不能不学习，搞垮了身体也不行，那不比这还有我与你收拾。亮先生，你去进修学习甚是好，学了洋人的东西，回来教于我们，报纸上多说像亮先生一般的人回来都是建国之材。亮先生，亮先生，你瞧我说话乱的，亮先生，亮先生，莫叫人欺你。”
　　说完后，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阵阵的苦涩。我与亮先生多年好友，相识多载。今这一离别不知何时能在相见。
　　恍惚中，亮先生抓住了我的手，却也不语，我惊住，却也忍不住的在想，亮先生的手与他人一般坚定和温暖。亮先生必能成大事。
　　忽然间亮先生放开了我的手，头也不回的上了船，我有些呆住，亮先生竟一句未与我说。我抬头望，亮先生的嘴巴张了张，我正要倾耳细听，轮船的开动呜呜声响起，我看着亮先生，亮先生一直在说，我听不见，着急了起来。
　　只见，亮先生说完，对我一笑，我呆呆的与亮先生相望直至远去。
　　我转过身，发现母亲站在我的后面，我正要与母亲打趣，来的这样快，也不送送亮先生。母亲上前一步，搂住了我，“别哭，我怕你走。”我张了张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那天的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喜爱的玩具不见时的样子，哭的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