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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病中 ...

  •   王晓离开北京的时候我没有送他。

      他一周后出院,绿色娱乐或是佟羽佳本人给了他20万员人民币,算是仁至义尽。

      他在机场给我发的短信是:“20万,对于我这样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人来说,很少很少,但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必要。我还是爱她,我只好离开。”

      我躺在另一家医院的病房,看着傍晚被风吹起的柳絮。北京春天唯一让人厌烦的东西,漫天飘飞的柳絮,不经意就钻进你的鼻子和喉咙,让你无法呼吸。

      周倩说你手机响了,我帮你念。

      念完王晓的短信,她说:“要回吗?”

      不回了吧。

      我在吊水,那一周我吊了无数的水,吃了好多药。我呼吸急促,每天失眠,因为我不断的在咳嗽。

      我在咳得撕心裂肺的时候经常傻傻的想起周星驰的一部电影《九品芝麻官》里面的场景,肺痨的公子把一块肺咳出来甩在周星驰肩膀上。

      蛮好笑的,我坐在病床上想笑,结果又咳得大脑麻木。

      那天去看王晓回来,一路都觉得好冷,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预兆的半夜开始高烧,不断的噩梦,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只是一团一团的黑洞把我覆盖。

      无处可逃。

      我在朦胧中听到电话响,又好像很遥远,我顺着声音不知道去哪里接,电话响了一会儿就断了。

      也许有短信进来,我也不知道。

      我在床上躺着,看着天花板,头晕目眩。

      直到被一阵猛烈的拍门声吵醒。

      我去开门,门刚打开就一个人抱住。

      我虚着眼睛看来看去,没带眼镜就是看不清。

      “思淳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听声音好像来的人是周倩,她声音怎么那么远啊?听都听不清楚。

      “没有啊,进来坐。你怎么来了啊?”我有点糊涂,“啊!今天是周一吗!我上班的!几点了?”

      “你怎么了?思淳!思淳!!”我听到她在高一声低一声的喊我,我侧身让她进来,却不由自主的靠在她肩膀上。

      “好累哦!借我靠一下吧!”我嘟嘟囔囔的说。

      “去医院吧。”她说,然后把我拦腰抱起来。

      “你力气真大。”我说。

      你身上真香,我在心里说。

      医生的诊断是急性肺炎,我到医院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就很清醒。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是SARS吧。

      SARS袭击北京的那一年我在上大学,所有学生被圈在学校不能出去,每当有一个两个疑似的就人人自危,每天喝完全没有任何效果的中药做预防。

      那些得了SARS被抢救过来的人,现在都落下永久的后遗症。

      他们是不是每个春天都会觉得胸口很痛?

      医生说要住院,周倩一直站在旁边。为我跑上跑下,办各种麻烦的手续。

      “谢谢你。”我看着她跑上跑下,我却只能坐着看她。

      “滚,你这种人,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在家躲着,我就不应该救你,让你自己烂掉算了。”然后甩头继续去拿药。

      对啊,烂掉有什么不好。我怔怔的想着,兀自想笑。

      然后胸中一阵烦闷,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就掉眼泪。

      一直掉一直掉。

      她慌了,搂住我说思淳别这样别这样,我说错话了我不对你是病人我还这样挤兑你我错了你别哭了。

      我也很想停下来,但是一哭我就喘不上气,一喘不上气我就咳嗽,一咳嗽似乎就哭的更厉害了。

      周倩被我弄得手足无措,只好抱住我,说有我在没关系的。

      直到她被我弄得没办法,居然也哭了,我才强忍住泪水说:“你哭起来很好看,但是还是不要再哭了。”

      刚入院的几天我一直混混沌沌,有时候睡着,有时候醒着。

      开始发了几天高烧,挂水打针都没什么效果的样子,大部分时候周倩看着我,希君下班以后会过来,带一些粥店打包的热粥——她和周倩总是说医院的例餐太恶心。

      大部分的时候我都在睡觉,有时候做梦,有时候不做。

      梦见的大多是小时候的片段,爸爸妈妈带我去公园啦,暑假作业做不完狂赶啦,或者和同学春游结果那天下雨啦。

      小时候真有趣,我在梦里说。

      好像有人来看过我,秀秀啦,Nic啦,公司其他组员啦,刘征也来了,还是和希君一起,可我却没有脑力去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觉得脑子里一直是白色,什么都很虚,很远,什么都无法理会。

      有时候半夜醒来,看到周倩还在旁边用电脑修改设计,就很想撵她回家休息,却总是被拒绝。

      她连手机都不让我看,说我吊水没法看,借机看了我很多短信,接了我很多电话。

      比如希君的,比如刘征的,比如……汪洋的。

      “你是谁?找她什么事情?她住院呢没办法接电话?什么你要来看她?我是周倩。对,就是ZING的周倩。”

      “你认识SPOT的汪洋?他要来看你。”

      我在迷糊中被惊到,汪洋来干什么?一身冷汗,然后巨咳不止。

      “靠,前两天不是好点了么,怎么今天又咳成这样?”周倩一边给我拿水一边给我拍背,“叫汪洋别来好了。不过你怎么认识他的?哦,也不奇怪,你们活动老请他们家的艺人。上次的他家DEBAT乐团不是也参加你家国产小破车的活动来着。”

      我笑笑,不知道汪洋来干嘛,心里惴惴不安,却又不想打电话去求证什么。

      无所谓,我都病成这样了,他还能那我怎么样?

      汪洋来的时候带了一大束红掌,做老板的手笔果然比较惊人。

      周倩和他寒暄了一下以后去给花拿花瓶。

      汪洋在我身边坐下,随便问了几句。

      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于是陷入沉默。

      最后汪洋说:“思淳小姐,谢谢你之前的帮忙,如果有需要可以提。我们都很乐意帮忙。”

      这是什么意思?

      我微弱的笑了一下表示知道了,没有再说话。

      他告辞的时候周倩还没有回来,他转头问我:“你和周小姐……?”

      “与你和杨先生不一样。”我说。

      “呃,原谅我的冒昧。告辞。”

      他走了,周倩过了5分钟才回来,手里一个用4L矿泉水壶DIY出来的花瓶,很别致。

      “这样还不错,我差点就冲动回家拿一个来放花了。还好我心灵手巧。”她得意地摸摸鼻子,“喜欢吗?”

      “喜欢。”我说,挤出一个微笑。“你今天回家吧,在这里那么多天,你需要休息。我也没那么虚弱要人时时刻刻都照顾。”

      “不要啦!我要陪着你。我怕你想不开。”

      “我哪有想不开,倒是你,再不回家你女朋友该想不开了吧!”我企图搞笑揶揄她一下。

      “不会啊,我和上一个分手了。”她无所谓的晃晃脑袋。

      呃,怎么突然就分手了?和我没有关系吧?

      “思淳,程立是谁?”她突然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有点被吓到,反问她。

      “没有啊,你晚上说梦话的时候总说程立对不起。”

      我……

      “你们怎么了?你突然病成这样,他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也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不是说要回国了吗?这是什么烂人啊!!”

      “我们分手了。”我咳嗽了几声,平静地说。

      “为什么?”

      “距离远了,问题很多。是我的问题,和他无关。”

      “你为什么一直说对不起?”

      我无言以对,只好以一顿猛咳搪塞过去,她拿水拿药有忙得不亦乐乎。

      她忙完,我赶她回家,她临走说:“我也分手了,你也分手了,小心我追你哦!”

      “不要闹啦!快回家休息吧。”我挥挥手。

      晚上希君过来:“花好漂亮,谁送的?男人?”

      “恩,男人。”

      “没被你的美女护花使者赶走?”

      “你说哪里去了。”

      “她喜欢你,我都看出来了。那天她打电话通知我过来看你,我还以为你俩终于在一起了,所以你和程立分手了。我说靠这小妮子直了20多年终于意识到自己弯的本质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没有啦。我想拒绝她的好意,可是很多时候没法拒绝。”

      “不是没法拒绝,是你太弱势,你周围的人都过于强势,而你习惯了服从。”

      “也许吧。”

      “今天好点了?”

      “恩。没有前几天睡那么多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恩,出院了咱好好庆祝一下,我叫外卖大餐去你家。我不会做饭,不然可以做给你吃。”她笑笑,随手掠头发的样子很妩媚。“你还欠我八卦哦!”

      “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

      “姜华应该知道吧,他和你说了吗?”

      “你指?”

      “我的事情。”

      “他……他有次问我感不感兴趣,我想,如果你想告诉我,那就等你自己告诉我,如果你不想我知道,那我又何必去窥探。”

      “那个男人……是舒郅恺。其实你应该记得,就是在阿根廷那一次。”

      “我本来以为你不敢的。”

      “我也以为我自己不敢的。”

      “你爱上他了?”

      “不爱吧!我想。我看到他要结婚,也没有心痛的感觉。如果真的说心痛,程立离开的时候有。”

      “如果你还爱你的博士,为什么要告诉他?你大可以隐瞒一下。”

      “瞒的住吗?心态不一样了。”我咧嘴笑笑,觉得肌肉僵硬,“那么久的感情,说放弃就放弃,说不难过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那现在呢?”

      “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脑子里很空旷,没有什么想法,没有什么动力。

      “你呢?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怎么样?”

      “还和原来一样啊。你不陪我吃饭世界还在转哦!”

      她不愿说,我也不再追问。

      就像她说的,如果你想我知道,自然会告诉我,你不想我知道,我也没有必要去窥探。

      “那你和舒郅恺……就是这么一夜情?”

      “准确说是N夜吧。他会过来,有时候过夜,有时候不过。”

      “他……表现怎么样?”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表现好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表现坏是什么样。我只知道舒郅恺是这样的。没有对比。”

      “那他有没有那个你?”

      “哪个?”

      “不是谁说他有特殊癖好吗?”

      “网上流传那个视频男主角不是他,只是有点像他而已。”

      “这个姜华也说过,只是后来他们真要结婚了,所以我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真不是他。他俩这算互带绿帽子么?”

      “那我算情妇了吧?”我突然被呛到,一阵剧烈的咳嗽以后停下来。“我不知道。还好分开了。他给了我一辆车。”

      “什么车?你都没有开过啊!”

      “开了我就真的成了情妇了。从□□上到道德上。在我家地下车库,一辆MINI。”

      她停了一下,说:“他真有钱。”

      “他应该……有很多床伴吧。我不知道。我没有问过。”

      “一般来说搞音乐的没有不乱的。你有用套吧。”

      “我还没那么想死。当然有。”

      “保护好你自己。思淳,我不是总在你身边,我不能一直保护你。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她说。

      “希君,谢谢你。”

      她过来抱了一下我的肩膀:“思淳,你要好好的。不论身体还是心,都不要垮了,你是内心强大的人知道吗?”

      “你刚才还说我弱势呢。”

      “不要挑我字眼!我英文好过汉语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轻拍我一下,表情娇嗔。

      “你俩有完没完?”门口凉凉的说话声。

      “你怎么来了?”我问门口的周倩。

      “我来陪你啊,晚上不放心。回家洗澡换了衣服就来了,看到你和美女打闹。”她扬起手中的餐盒,“喏,买了鸡汤。喝不喝?”

      “谢谢!放着吧。你还是回家休息吧!我没事,你们可以一起走的。”

      希君起身准备走,周倩却坐下了:“我不走,你走吧。”

      希君笑笑,给我一个你自己搞定的眼神后离去。

      “思淳。”她坐在凳子上做自己的事情大约有一个小时,我靠在床上等吊瓶滴完,并且昏昏欲睡着。

      “什么事?”

      “晚上我可以在睡觉的时候抓住你的手吗?我的小习惯。不然睡不踏实。”

      我心里一惊,赶紧推脱:“这样你会很累啊,不要了吧!”

      “看你紧张的。我开玩笑而已。”她疲惫的揉揉眼睛,起身亲了下我的太阳穴,“睡吧。好不容易这会儿没有咳嗽。可以安心睡一会儿。”

      她重新坐回沙发,在黑暗中看着我。

      第二天王晓离开北京,他在最终找了一份依然和娱乐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工作:在悉遇电视台的上海站做企划。和北京相比,上海更像娱乐圈的一个驿站,北京则是娱乐圈的家园。过客和定居者的不同让上海的娱乐事业更速食化,也相对的比较没有太多的明争暗斗。

      走马上任之前他去柬埔寨旅游。

      我没有送他,我那天还在医院,莫名其妙的咳得比前几天都厉害。

      姜华那天下午来到医院,一个人。

      “思淳,我想请你帮忙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希望希君不要离开我。”

      “她要离开你了吗?”

      “如果我是她,我都会知道刘征比我爱她。”

      “你干嘛自己都那么没有信心?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和刘征比,我除了没有孩子,每样都输他。我一直自诩爱希君,可我却明白,时间,时间让我们的感情变淡,我们都变得习以为常,直到身边出现别人。”

      “希君的动摇我能看出来。我自己却无法确定,如果她选择跟我,我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像刘征那样爱她。”

      他的意思我听不太明白,但我看出他那种自己的骄傲被压得一败涂地的感觉。

      一个优秀的男人被另一个更优秀的男人比下去的时候应该会非常郁闷。

      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觉得希君会放弃他,为什么会认为有人比他更爱希君呢?

      仗还没有打,他怎么先认输了?

      “姜华。”我该怎么说?

      “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呢?”

      “时间容易让人忽视掉很多东西。我和希君相处的模式你知道的,我突然觉得开始以为是自由的东西,其实是最大的危险。”

      “如果她选择我,我想要结婚了。”他说。

      结婚。

      神圣美好的字眼,他说的居然很虔诚。

      现在真的流行结婚吗?怎么男人都开始纷纷做半跪状?

      “可是刘征是我老板,你要我怎么办?”

      姜华扶扶眼镜:“老板可以换。思淳,你说我卑鄙也没有关系。我手上有你和他的照片,你应该知道的。”

      怎么会这样!!!!!

      我该怎么办!

      我烦躁我气愤我纠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事情是自己一开始做错了,落下把柄在别人手里,能怎么办?

      难倒真的让姜华用这个威胁自己去违心地劝说希君?

      即使我想,我也未必能成功。

      希君都说了,我那么弱势……

      她的事情我从不过问,因为她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准备。

      我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姜华慌了手脚,去找护士。

      我给希君的短信是:“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她的回复是:“知道了。谢谢。”

      我不知道最终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当我再次回到公司的时候,刘征已经把公司的股份转让,去美国买了一片农场放牛。

      他给我留了一封EMAIL邀请我有空去玩。

      出院后和希君吃的第一顿饭,她的无名指上戴上了1克拉的Tiffany。

      佟羽佳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可不可以继续当她BLOG的枪手,价格提高了些许。我有些意外,但之前王晓已经和我通过电话,让我答应。

      “不知道谭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工作?”佟羽佳问我。

      “你的意思是?”

      “我有自己做公司的计划,希望谭小姐可以过来帮忙,待遇会很优渥。”她在电话里说。

      我当作耳边风而已。

      一个刚出道3年的歌手,自组公司,赚的钱够注资吗?好笑。

      希君到我家住了一晚上,我们喝了一瓶酒。

      她说:“我也没想到刘征会陷的那么深,我自己那时候居然也有点不可自拔了。”

      “可你还是选择了姜华。”

      “对啊,时间长了,换了会觉得不习惯。而且,他那个人的个性……我不管着他,他万一把你的事情捅出去怎么办。”她一边喝一边大着舌头说。

      谢谢你,希君。

      SPOT又要开演唱会了。

      为了4月底的广州演唱会他们出了一首新歌,《你好吗》。

      曲子是杨实写的,词是舒郅恺。

      词很白,但曲子旋律不错。

      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得快疯了

      我找你找你找你找得都痴了

      你是睡着醒着走着跑着去哪了

      我还笑着哭着叫着以为你丢了

      有人说你恋爱了

      我说我祝福你信吗

      有人说你分手了

      我说很遗憾不假吗

      有人说你病了

      我说怎么才能去看你呢

      我要怎么才能说我爱你呢

      我要怎么才能让你知道呢

      我要怎么才能抱紧你呢

      我要怎么才能补偿你呢

      我要怎么才能挣脱呢

      我该怎么做谁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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