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如面柳如眉》苏西顾

5、第5章

　　5.
　　苏如眉确实是骨折了。
　　但是并不严重，轻微骨裂。在车上的时候秦亦沉就找了冰袋给她敷上，医生又给开了接骨药，让她静养一个礼拜，连石膏都可以不用打。
　　苏如眉觉得还好，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请假，所以从医院出来还是和秦亦沉回了训练场。
　　“秦长官，今天谢谢你啊。”
　　一旁开车的秦亦沉挑了挑眉，有心逗她：“这就完了？苏小姐表达感谢的方式实在是不怎么真诚。”
　　喂喂喂，你昨天害得我一个晚上被蒙在鼓里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苏如眉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要不，等我脚好了，我请秦长官吃饭吧？”
　　“好。”秦亦沉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苏如眉又囧了……长官你答应的也太快了吧，真的不用考虑一下下吗？
　　今天S市发布高温预警，最高温度高达三十八度。现在太阳正当头，晒得人心发慌。
　　回到军区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在苏如眉的坚持下，秦亦沉扶着她回到了训练场，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骚动，一大群人围成一个大圈，密不透风。
　　秦亦沉把苏如眉扶到休息区，端了把椅子让她坐下，然后几步上前：“怎么了？”
　　陆游游看到首长回来，松了口气：“老大，没出什么大事儿，就是一个新兵，中暑晕倒了。”
　　苏如眉透过间隙望进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其他人都在干什么？是都中暑吗？谁允许你们休息的？”秦亦沉扫了眼围观群众，目光凌厉，像刀子一样。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散开站回自己的位置。
　　秦亦沉遣了一个新兵去叫队医，然后让陆游游搭把手，把中暑的伤病扶平躺好。苏如眉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是昨天陪她闲扯了一下午的那个小张。
　　此时小张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不停地抽搐。苏如眉感觉有点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
　　很快军医就来了，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两鬓的头发已经斑白。他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小张的额头，又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很快便下了结论：“是中暑。找几个人搭把手，抬到阴凉处，我给他去开点药。”
　　苏如眉大学的时候辅修过医学，毕竟她的专业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群，大三的时候她就去学校附近的社区医院实习过，也见过不少实际病例。虽然现在的症状很像中暑，但她感觉，不完全是。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并发症没有发现，那麻烦可就大了。
　　“秦长官。”背对着她的秦亦沉听到身后传来的软软糯糯的声音，回过头，面露疑惑。“我觉得小张现在的状况可能不全是中暑。”
　　听了这话，陈医生的脸色倏地一沉：“我在这里当了几十年队医了，还从来没有判错的时候。”
　　一句话，整个训练场上的视线都集中到苏如眉身上。苏如眉只觉得很尴尬，热气一下子涌到了脸上，但她并没有躲避向她投来的各种目光，有些倔强的一一回视回去。
　　片刻后的安静之后，秦亦沉走了过去。
　　眼前蓦地出现一双鞋子，苏如眉抬头，便落进了秦亦沉沉静地有如一汪深潭的眼眸。
　　“你确定他不是中暑？”
　　苏如眉一愣，然后马上点头，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秦亦沉看到她这个反应，笑了：“起来，我扶你过去看看，要真的如你所说，记你一功。”
　　走近之后，苏如眉更加确定小张不是中暑。
　　小张此时面色已有开始时的苍白转变为青紫，也不抽搐了，只是嘴唇紧抿，眉头紧皱，已经没有意识了。
　　苏如眉被秦亦沉搀扶着，对他说了一句我可以，然后挣开他的手，在小张头部处蹲跪下。她掐了掐小张的人中，还是没有反应。然后，她用力捏开了小张的嘴，这个时候，小张头一歪，一大口浑浊的呕吐物不偏不倚地吐在了苏如眉的衬衫上，周围的人闻到这刺鼻的气味立时掩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秦亦沉没有动，但也皱了皱眉。
　　秦亦沉默默地打量着苏如眉，几缕头发从耳后散落下来，沾上了呕吐物，但她并没有什么反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苏如眉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耳朵贴在了小张的胸口，听了半分钟之后，在小张的胸口中间的檀中穴用力按压了几下，然后站起身。
　　这下，她确定了，确实不是中暑，而是哮喘。
　　这两种病症初发时的症状确实很相似，但是哮喘患者的胸口会发出轻微的“嗡嗡”的声响，而且后期脸色会由苍白变为青紫。以前在社区医院的时候，苏如眉接触过好几个哮喘的病例，所以此时她很确定。
　　看到苏如眉起身，秦亦沉上前两步扶住她：“怎么回事？”
　　“是哮喘，马上叫救护车。”苏如眉沉声道，语气坚定。
　　一旁的军医“嗤”了一声：“哮喘？走进这个训练场的新兵都是经过严格审核的，如果真的有哮喘，早在一开始体检的时候就被刷下去了，怎么可能还会在这里接受高强度的训练？”
　　苏如眉本不想和他争辩，但此时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也有了火气：“是不是到医院一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陈医生被苏如眉堵得急了，在从医将近三十年的生涯中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弄得当众难堪，刚要开口教训她，便被秦亦沉手一挥制止。
　　秦亦沉让陆游游赶紧打了120，S市的军区总院和这里离得并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听到救护车的警铃声。
　　秦亦沉本来想让苏如眉先去女兵宿舍洗个澡换个衣服，他和陆游游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但苏如眉坚持要去，她的理由是“小张是我的朋友，亲眼看到他没事我才能放心。”
　　秦亦沉看到苏如眉说这话时颇为义正严词的表情无奈的笑了一下，拗不过她，没办法，只好扶着苏如眉一起上车。
　　陆游游在一旁怨念，老大，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你的军人本色呢？你的铁血政策呢？想当年，他还是个新兵的时候，因为感冒头晕想和老大请十分钟的假都被骂了回来……
　　殊不知，秦亦沉并不是拒绝不了，他只是不想拒绝。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结果很快就下来了。确实是哮喘，但不是先天性的，而是外源感染所致。医生说还好之前的急救措施恰当外加送来的及时，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苏如眉听完舒了一口气，幸好她之前在社区医院实习过，如果这次真的只是按照普通中暑来处理……苏如眉不敢再想下去。
　　陆游游再次看向苏如眉的眼神都写满了钦佩：“神医啊你，厉害厉害。”
　　苏如眉这下也不谦虚：“那是，没看到我后面的小翅膀吗？”说着象征性地抖了抖肩，好像她身后真的有一对翅膀：“我可是天使。”
　　秦亦沉闻言沉声一笑，陆游游却是直接笑得蹲在地上了。
　　苏如眉翻了个白眼，对面前俩人不捧场的行为很不满意。
　　陆游游和苏如眉年纪相仿，陆游游本来就自来熟，苏如眉也不是忸怩的人，两个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秦亦沉从医生办公室一出来，就看到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笑成一团，顿时眸色一暗，莫名火气涌上心头。
　　苏如眉此时正好和陆游游聊到了他的名字：“你认识浩克博士吗？”
　　“浩克博士？是谁？我不认识。”
　　“浩克博士就是绿巨人呀，我以为你们是一家。”
　　陆游游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是因为他的名字。陆游游=“绿油油”？
　　看到陆游游一脸便秘一样的表情，苏如眉不仅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你的反应真的不是一般的慢耶。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这是秦亦沉走了过来，扫了一眼刚要开口的陆游游：“这么闲？很闲的话赶紧回队里去。”
　　陆游游被秦亦沉看得有些发毛，只觉得瞬间阴风阵阵。
　　苏如眉看到秦亦沉，也收敛了笑容，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低下头玩起了手指。
　　秦亦沉看到这个更不爽了。他就这么可怕吗？看到他就这副反应？
　　“哦，对了，医生怎么说？小张没事吧？”苏如眉想起了正事，抬起头，望向秦亦沉。
　　“这么想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苏如眉察觉到了秦亦沉此时的低气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触他的逆鳞。
　　苏如眉低下头去，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再抬头的时候，眼底已隐隐泛起泪花。
　　“秦长官，我脚疼。”苏如眉的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姑娘，声音本就黏黏糯糯的，十分好听，这个时候，配上她我见犹怜的表情，秦亦沉刚刚的火气瞬间被浇灭。
　　他叹了口气，在苏如眉身边坐下：“还疼得厉害？”
　　苏如眉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后又点点头。虽然苏如眉眼底那一瞬而逝的奸计得逞的狡黠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但在面对这样的苏如眉时，他是万万不会有一丝丝脾气的。
　　再说，他现在还没有可以发脾气的身份不是吗。
　　“下午不用去军区了，待会我就送你回家。”
　　本来苏如眉因为自己的小聪明没有被识破还在偷笑，听秦亦沉这么说马上抬起头：“秦长官，我真的没事了，其实不用搞特殊化的。”
　　秦亦沉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但苏如眉知道，这就是不容拒绝的意思了。
　　秦长官，你这么霸道，真的好吗？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秦亦沉率先打破尴尬：“医生说小张没事，休息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次多谢你。”
　　苏如眉笑了：“没事啊，这本来就是我工作的职责所在嘛。”想了想，又说：“对了，你可不可以打个电话给陆游游让他回去的时候不要和大家说是陈医生诊断错了？我刚刚有点冲动，现在觉得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反驳他的，他一定很没有面子。”她知道，误诊对一个医生来说有多严重，职业生涯基本就葬送了。
　　秦亦沉低头看了她一眼，在看到她一脸愧疚的表情时确定了她是认真的：“不委屈？”
　　苏如眉抬头，有些疑惑，指了指自己：“我吗？”得到确定之后她调皮一笑：“还好啦，从小我妈就说我脸皮厚，抗压能力特别强。”
　　闻言秦亦沉也笑了，复而又敛起笑容：“不必。如果连中暑和哮喘都分不清楚，那军区也不需要他。”
　　两天的接触下来，苏如眉多少了解了秦亦沉的一些习性，这个人说一不二，做出的决定就绝对不会有更改的可能。
　　之后二人无话，就坐在医院长廊里的座椅上。
　　打破尴尬的，是苏如眉，但她并没有说话，而是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苏如眉此时只觉得尴尬死了，怎么每次丢脸的事情都是在秦亦沉面前发生。
　　“饿了？”秦亦沉的声音里掩不住的笑意。
　　“嗯，有点儿……”苏如眉现在耳根都是通红的，就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走吧，去吃饭。”秦亦沉揉了揉她的头发，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