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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7、Chapter 0817 ...

  •   临近拂晓,天际露白,俱寂的万籁在鸟鱼虫蝶带领下,重生般释放生命的光彩,原始森林里,时有野虎缓步,飞鹰翔弛。树影浮动间,偶露诡谲气沉,晦雾阴霾。江海湖泊上,浪花拍岸滔滔,鸿波鼎天。水深十丈处,暗流交叠潜行,隐秘无踪。
      世间百态,映进一人瞳孔,不过沧海一栗,朝夕瞬过。
      巨大到占满视野的镜像里,苍茫无物的洁白,绵延到看不着尽头的地平线,最后和白纸般憔悴的天空交融。云雾构成乌霾,从远处蔓延,过境的阴沉正一步一步吞噬掉雪原里的一切纯色,像水墨染湿宣纸,像黎明遭受侵占。
      ——
      一高一矮两抹身影突兀地走入宁寂的世界,带着不属于这里的杀伐之气,渐渐迫近术法界角落里避世隐居的冰雪村落,猎户们刚刚从雪山上归来,满满的收获让他们面露喜色,那笑容单纯明朗,仅仅是因为本能得到了满足。
      “搞不懂啊,搞不懂。”大个子揉揉落颈的金发,用嘴懒洋洋撕开柚子的皮,在诸多矮小建筑物间显得尤为醒目,他身高近乎两米,单是赤脚往那一站,便把身旁的人比了下去。
      “我说,你把鞋穿上行不行?”蝴蝶折扇掩住撇动的嘴角,白衣男子只露出不爽的眉目,以及一头藏青色迎风舒展的发丝。
      神堂柚仿佛没听见,把一顶咖色大檐帽盖在脸上,遮住了没精打采的眼睛。
      亚雷兹刻薄的“啧”了一声,挪开折扇,露出冷峻迷人的面容,声线女子般阴柔:“速战速决,我去东边,你去西边。”
      “哪里是西啊……”神堂柚左看右看了一番,最终摇头放弃。
      亚雷兹纠结的瞪了他几秒,丧气的垂头说:“……算了,还是一起吧,要是你迷路,我会很麻烦的!”
      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一个推门出来,手里捧着一堆柴火的老人,年迈到走路都艰难,却还是热情洋溢的问候:“年轻人,你们是从山那边来的吧!要不要进来烤烤火啊?”
      遗憾的是,这是老人生前最后一句脱口的话,因为在那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倒在了地上,苍老褶皱的唇角,有失去活力的红色流出。
      接下来每到一户门前,亚雷兹都会装作躲避风雪的探险者,然后神堂柚吧嗒吧嗒吃掉柚子的同时,就会有普通民众莫名其妙倒在血泊里,家人惊恐的反应还没开始,就被扼杀在初步的惧意中,怕是到死,都不清楚前因后果。
      就这样一路进行到村庄中心地带,那座正北朝南的院落里,当时,紫发姑娘正摆弄寒带绝不会生长的花卉,一朵朵娇艳异常,发觉来者身上残留着血腥味后,立刻摆出迎战的架势。
      “这个女的,和情报里的一个人很像啊。”亚雷兹摸了摸线条漂亮的下巴,陷入思索。
      “啊……”神堂柚丢弃柚子皮,张大嘴巴懒懒的哈欠,看也没看就习惯性抬起了比常人大出一倍的手掌。
      嘭!巨响和震动同时发起,无形气波击碎紫发姑娘背后的房舍,她尽可能的躲开了,可还是捂住鲜血淋漓的胳膊退步到一旁,不屈不挠的咬了咬牙,转身钻回另一间小屋。
      “想起来了!”左拳敲在右掌心上,亚雷兹狠辣的目光泻出一线光亮:“天地盟的城主!诶……不对啊,光之国的怎么会在这?”
      神堂柚没听见一样,从异空间轻而易举抓出个更大的柚子,咬皮开吃。
      那名木槿紫色头发、有着和光之国沙洲城城主相同容貌的木槿公主背起冻坏了腿不能走路的国主父亲,从院子的后门悄悄离开,雪地难行,可她片刻都没耽误,眼里坚毅如铁的光辉,与本人柔和温婉的外貌截然相反。
      忽然,她停住了,和背上的父亲一起怔住,寸步难行。
      “一井木槿是吗,你身后的那位应该就是雪国国主了,不好意思啊,虽然我不喜欢杀老弱病残,不过……可以请你们死在这里吗?”亚雷兹嘴角勾起恶趣味的一笑。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害雪之国?”木槿的愤意在眼底焚烧,又夹带着无能为力的内疚。
      “我是诸神团的水神,他是泽神,我们是来消灭你们的,并且明天外界就会认为,这是天魔教干的。”
      亚雷兹理所当然的坦率回应,换来了木槿公主极度的震惊和不平:“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何在!”
      “为了引发术法界各国和天魔教的战争咯,怪只怪你们太弱小,要消灭你们,一根手指就够了。”
      “说够了没啊,快点结束吧。”伸出舌尖舔舔手指上的柚子汁,神堂柚慵懒的嗓音浮现出少许烦躁:“完事以后去买鞋吧。”
      “……你知道就好。”额头上的红色印记抽动了几下,亚雷兹最终选择亲手送一井父女上路。
      强大的气场震慑下,木槿的双脚不断发抖,她一直逼视着游戏一般漫不经心的敌人,每一次承受的攻击,都全力扛住,最后,鲜血洒满衣襟,也湿透了她的全身。
      誓死守护国土的雪国公主,在接下最后一波狂猛攻击后,和父亲被打散在两端,中间隔着层层废墟,彻底阻绝他们相望的机会。
      ——
      镜像倏然消失,铺天盖地的一闪后,广袤平坦的方形地砖横砌到夕阳垂落的地方,几桩古老的雕花方石柱由远及近,寥寥树立,大朵大朵的火烧云铺满苍穹,像是把整个世界装进了炙烈焚烧的火笼里,暖色逼人。
      “这就是当时的情况吗。”最前方的背影逆光而立,在令人睁不开眼的光圈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一问。
      “是的,首领大人,这就是雪之国灭亡的全程经过。”人后嚣张阴狠的水神,在这时则恭顺的判若两人。
      “没有引起怀疑吧?”另一个声音插过。
      “怎么可能!”亚雷兹立刻反驳:“我可是走遍了雪之国,连一条狗都没放过!”
      “是吗?”首领口中的短句,像迷雾一样令旁人揣摩不透,他用行动解答了亚雷兹的疑惑,重启镜像,让天地盟抵达雪域后遇到净樱虹一家的场景清晰回放。
      亚雷兹呆住了,连向来心不在焉的神堂柚也露出难得惊讶的一瞬。
      “啊啦啊啦,还活着啊,早就告诉过你们,要干净彻底就必须先调查真实的人口数量,你看……”
      幸灾乐祸的打趣被亚雷兹不爽的怒斥中断:“闭嘴!臭跟班的!”
      “……又欺负我……”中分发撇出八字眉,委屈的蹲下画圈。
      “首领!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失手!”亚雷兹紧张到汗流浃背,迫不及待的许下承诺:“请允许我再去一趟!”
      “不必了。”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淡似流云,男人短翘的发丝,和夕日的红光汇成一体,在微风里轻轻拂动着:“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只要等双方开战就可以了。”

      天魔侵入光域并非虚张声势,更不是空穴来风,各地传来消息,无一不和民众“举止怪异”有关,根据目击者对反常民众“脸色灰白、没有眼仁、走路像僵尸”的形容,天地盟初步判定他们被天魔施加了“亡灵咒”,变成了黑暗组织的怨灵傀儡。
      人未现,战已宣,来势汹汹的敌人一出手便是毫不容情的“抹杀”,就地取材,省时省力,还肆无忌惮发出要天地盟“交出化云原朔”的强横要求。和天魔的新仇旧怨,在这时通通累积上思绪,填占他们的理智。
      “请等一等,出动以前,必须让十三禁卫军归还上主行使权,否则,我们不会出手。”
      “都什么时候了!”赤魇一举长矛,反对宁日潇的冷静:“还顾得了那么多吗!”
      “这必须顾及!单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帮民众迁移的!最简单的例子,通知他们现况就必须动用电子总站的全国警报系统,至于调兵遣将,也是刻不容缓的事!现在军令王符和所有的军务操纵权都在十三禁卫军手里,不要回来我们怎么用最快速度搞定这些麻烦?”
      “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各个队已经在集结中了,这是王符。”弥也队长亲自前来送军令大权,无形中给予了天地盟行事的肯定:“接下来或许会有一场恶战要打,各位上主,我们十三禁卫军也会全力协助。”
      “那就再好不过了,有劳您回去告诉总队长一声。”宁日潇走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接下来很有可能启动‘终极按钮’,请他的驻军不要不分敌我乱开火。”
      “好,我会传达的。”
      弥也走后,此时此刻术法界最重要的瑰宝——化云原朔,没心没肺的凑上来问那“终极按钮”是什么,以悠丢给他一个神秘的漠视,便伸手拎住了男人的衣领。
      “你!你要干嘛!”
      “接下来就靠你了,化云族长。”以悠说罢,把人举起来抛到千刺和赤魇身上:“你们两个把他看住了,等民众聚集之后,要靠他帮中咒者净化灵魂。”
      “不是我说!你们当初干嘛虎口拔牙去招惹天魔啊!”化云原朔在两大猛男的环伺下有气无力的抱怨。
      “祸事已经酿成,唯一的赎罪方式就是尽早铲除敌人!”助贤冷喝一声,握紧军令王符,走出去调兵遣将了。他把各个术师军团综合划分出五十个组别,从中挑选一名带队队长,赶赴光域各处,和当地的城主军团汇合,将民众们依次从家中领出,带走。
      “要带去哪里啊?”化云原朔还是很好奇终极按钮的事。
      “你很快就知道了。”

      相夫光子拔腿往从容来时的方向赶,才出了百十来米,就听身后从容“啊”了一句应声倒地,转头一看才知道是雷默挥掌把人劈昏了。
      “你干什么!”
      “你不能去。”
      “就算之前的事不是天魔做的!他现在来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没听从容说吗!他一来了就祸害百姓!我决不饶他!”一心扑在救命于水火灭敌于眼前的念头里的相夫光子,毫无防备之中着了雷默的道,后者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一巴掌拍晕了她。
      “雷默!”寒苇鸯惊呼。
      “让她去见天魔太危险了,那根本不是她能招架得了的。”黑发男人仰头看天,白皙如瓷的皮肤渐渐被一层灰暗的天光染上:“你看,灭世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黑云压境,恍如末日,与其坐等敌人来袭,天地盟宁可选择主动出击,他们根据巨型黑云团的移动一路跟随,最后在国都著名的银藤林里止步。天顶的黑云扩散开来,将白昼染成夜空的晦暗,墨汁入水一般的迅速洗刷周遭的一切,好像连树木、山石和大地都难以幸免。
      “天魔!别装神弄鬼的!带着你手下那帮畜生滚出来吧!我们来取你性命了!”赤魇大吼一声,大有巨龙怒啸气壮山河的势头。
      然而过了半天,别说天魔,连天魔教的敌军都没闪现一个,天地盟有点怀疑情报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如果他没来,民众变成怨灵的现象又怎么解释?
      “不用揣摩了,因为这一次,来的只有我一个。”
      沧桑沉重的嗓音低响耳畔,本能的打算扭头去看声音传出的方向,众人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四肢百骸灌了水泥一样凝固不动,任凭如何使力,受到强力的禁锢致使挪移不得,仿佛被人施了变成石像的魔咒,唇齿相磕的触觉在慢慢消失,一种恐惧和不祥感,在他们的心底油然而生。
      唯一没有受阻的视线,借着愈加微弱的天光,看到一抹漆黑的身影缓步向前,一直以来,斗篷和帽檐遮挡了他的真实面容,令他的声音听起来粗犷低沉,冰冷可怖,宽大帽檐下的脸孔究竟是怎样,术法界至今无一人亲眼目睹过。人们只知道他弥天的杀意可以轻取性命,强横的实力足够毁天灭地。如今,他近在眼前,活生生的伫立着,天地盟却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宿命中的敌手,为所欲为。
      “把我当成你们的敌手,未免太高抬你们自己了。”天魔被斗篷完全盖住的身影往前挪了挪,将令人畏惧的黑暗气息自如收放:“化云原朔是哪一个。”
      千刺拼命转动眼球,总算引起了天魔的注意,下一秒,他就得偿所愿的把话一一脱口:“我就是啊!拜托!让我们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把这玩意解开!你知道男人那个位置很痒的时候不挠一挠有多煎熬吗!你体会过吗!”
      其余一众不约而同的抽搐眼角,如果不是行动不便,他们一定会群殴这只赖皮赖脸的死刺猬。
      “看来你们都有话要跟我说啊,也好。”天魔稍稍抬手,众人便轻松找回话语权,只不过身体依旧僵硬难动:“就听听你们最后的遗言吧。”
      “天魔!你这个杀千刀的!干嘛屠戮我们的子民!你不是要我们吗!出尔反尔的败类!”
      小婉愤愤的咒骂并没有改变天魔渐趋平缓的气息,他非常冷静,冷静到万丈深渊一般叫人心里没底:“怪只怪你们破坏了我的计划,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放屁!”刚才还不大敢张口对抗的芙菱,现在也恢复了勇气:“就算我们不去!你造出门来就不会伤及无辜吗!那还不如早点让你难受呢!”
      “是吗?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你有情过吗你这个臭混蛋!”
      “我们怎么能向黑暗势力低头呢!”
      反抗呼声纷至沓来,交汇出一片密织的怒网,网上除了固有的愤然,只剩下坚忍不拔的强硬气势,天魔帽子里的那张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无息的藐视这些人孩童似的无畏。
      松懈,往往只有一瞬,再强大的人一旦被钻了空子,都很难快速的填补漏洞,天魔就是在这一笑之中,丧失了目光的敏锐。
      夜叉皇纵身跃起时,他的手中剑牢插在天魔的残影上,青年战将罕见一笑,有着说不尽的霸气与凌厉:“既然来了,不用真身反用幻象,太没诚意了吧。”
      虚空的一点荡开淡淡笑声,白驹过隙也抵不住敌人骤然发起的进攻,银发战将猛一后退,右手腕部生生勒出了血痕,无形气波形成的风刃马上就要切断骨骼时,从不与人争锋相斗的那个人,忽然冲身上前,横挡在天魔跟助贤之间,不给人肉眼识辨的机会,抬手丢出两把规格惊人的可视风刀。
      天魔就站在那里,动也没动,不同于认真起来的疾藤,天魔教男子气定神闲的任由巨刃当胸刺穿,似在透过帽檐的遮挡细细观赏目露杀光的青年,再看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从嘴角流出血来。
      “疾藤!”
      “我承认你们胆识过人好了,寻常术师见了我,早已经腿软昏厥,而你们能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被你这样的家伙夸奖我们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放开我们!光明正大的决一死战吧!”
      看都不看一眼,天魔戴着黑手套的掌心,便朝赤火霸王一记隔空气拳,火发青年被这么一打,反倒行动自由了,他眉头未曾一皱,露出毫无心机的爽朗大笑:“哈哈哈!天魔!放马过来吧!”
      木茉眼神一亮,站在人群中因身材娇小而并不起眼的她也在这时大叫起来:“大家!不要被杀气束缚了!努力冲一次是可以挣脱的!”
      诚如木茉所说,咬牙硬挺了几秒钟的余下人员,肢体间不协调的麻木僵硬感次第消失,他们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动声色的把化云原朔挡在最容易被忽略的位置,看来这位天魔教的首领养尊处优惯了,这种研究敌方资料的事从不插手参与吧。
      寒苇鸯从后方疾步上前,报告了相夫光子被第二战神打昏带走、尚且平安的事,前狼后虎的状况还是让天地盟苦恼:“那家伙是想挟持光子、帮天魔威胁我们吧!”
      “不是的,我觉得不是。”阿鸯很肯定的晃头说:“我这阵子一直跟在雷默身边,实际上他并不像我们表面上看见的那样,他是个很孤独的人,抓走光子是因为个人目的……”
      “只有你们么,玉灵碧为什么没来,难道……是畏惧了么?”天魔无视掉一众之间神秘的窃窃私语,打量一圈没找到中心目标,颇有些遗憾的轻叹。
      “碧姐在另一个地方,和我们一起努力着,消灭敌人这种事才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呢!”千刺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胸呐喊。
      “大话别说的太早,你们认为,我会让你们活着离开我的视线么?”这不是敌人放出的厥词,即便只是幻影,天魔依然可以把空气里漂浮的杀机变成现实:“与其让你们痛快的死去,不如尝尝被黑暗侵蚀的苦楚吧,对于光的信仰者来说,没有比这更讽刺的死法了。”
      黑色气流拧成绳状,前端钻出针样的尖锐来,对准每一个伫立在地上的人的脑顶,毫无预兆的贯穿而下。如坠寒狱,刺骨的冰流在血液中流淌,传递着死亡的讯号,睁不开眼的世界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黑暗,像是要把灵魂拉拽到更深的地方,更深,更深,一直到再也爬不上来。
      穷途末路,让人绝望到但求了结的消极,这就是黑暗力量带来的束缚吗……他们好像渐渐了解了精髓——光与暗作为天生宿敌,彼此间那无法相容的隔膜。
      “结束了。”轻松摆平在他眼里连敌人都算不上的小鬼们,天魔漠然转身,起步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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