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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2、Chapter 0672 ...

  •   第一调查局的到访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连整座凝光城也莫名陷入到死气沉沉的氛围中,除了芙菱每天还活蹦乱跳不谙世事般没心没肺外,当属海蓁子和相夫光子愁容一脸引人哀思。
      相夫光子的喜怒形于色众人皆知,不用开口,再沉重的心事也能从那张脸上一一辨识出来,所以大多数人都很识趣的在她面前闭口,绝不提及“相夫兰咏”“硫琅如风”一系列印着固定标签的名字。可海蓁子不一样,她沉静低调,内敛幽深,甚少有人明白她心中所想,即便在不经意里流露出春恨秋悲的一面,也封锁了探寻原因的可能。
      工作依然做的一丝不苟,而闲暇时呆在零界宫里,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甚至芙菱恶作剧把小白蛇放在海蓁子膝盖上,后者都没有发觉。
      “啊啊啊啊啊啊!”
      “你鬼吼鬼叫干什么啊!”
      吓人不成反被吓的芙菱魂飞魄散朝后面冒出头来的小笋怒吼,脸上有四叶草刺青的青年遭她迁怒,瞬间萎靡成地上一滩泥,哭腔浓郁的求她饶命。芙菱灵机一动,抓起小笋的手把小白蛇放在宽大的掌心里,待小笋感受到小白冰凉滑腻的体表后,立马尖声叫起,撒丫子往门外狂跑。
      小婉无奈的看了眼捧蛇追出去的芙菱,坐到红蓝二女的对面惆怅叹息:“年轻真好啊!”
      光子刚入口的茶水险些没喷出来:“……哈?”
      “呐,光子。”
      “嗯?”
      “帮我剪头发好不好?”
      “想要什么样的。”
      “随意。”
      从零界宫转移到凝憾宫,端坐镜前海蓁子看到了自己脸容的憔悴,她告诉光子,想要更短一些的,如果能微微卷起些浮浪,就更不错了。依照她所言,相夫光子三两下工夫便搞定了最后的目标,一个有着全新形象的娴雅淑女出现了,对自我设计要求异常苛刻的光子不能容忍与装扮不搭的气色,一面吩咐探樱准备美容补血的阿胶红枣来,一面手持粉扑给海蓁子上妆。
      海蓁子轻轻挪开她的手,疲惫一笑,站起:“我去看静然了。”
      “我们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想单独和她说说话。”

      海芋在雨幕的垂怜下略略有些苍白,天空像一锅浓稠到化不开的粥,沉甸甸压抑出暗淡的光彩,站在僻静幽深的墓园里,海蓁子落寞的背影清瘦孤单,她对刻上静然名字的墓碑注视了许久,任凭细雨淋湿她刚刚修剪过的短发,一点点浸透单薄的蓝色衣衫。
      “静然……好久不见,如果你还在的话,这时,已经在听我讲心事了吧,其实,碧姐他们也可以……我只是……不想害他们担心。这几年下来,我有过困顿和挣扎,但从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像无数根乱麻紧紧缠绕住灵魂,越勒越紧,倦怠却还要挣扎……我该怎么办,静然……”
      微小的冷风中,一股凛冽的寒意逼近迫来,海蓁子瞬间提高警觉,侧退一步,抬眼冷道:“什么人!”
      “水无痕的后人,过着如此安逸的生活,竟然忘记了灭族之仇吗?”
      “你是什么人?”
      不等海蓁子发出更多的疑问,黑色斗篷从脸部开始徐徐揭开,雨帘下,一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孔刀一样剜入视线,令海蓁子始料不及的一抖,浑身紧绷。
      “我们见过的。”兜帽下,一头至颈的黑发悄然抖落,发丝随风飘拂向前,若隐若现着水无痕迦络俊逸超凡的脸,他的微笑放肆而霸道,好像收入眼中的一切,都如同探囊取物那般容易的……被他无情的掌控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拿回属于水无痕的东西。”眼皮微微下阖,水无痕昔时的族长大人开始疲于应付这样的提问,开门见山的作答:“你的眼睛。”
      惊诧自眼底一掠而过,海蓁子微瞠蓝眸,随后双眉拧得死紧:“果然,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既然不想做水无痕一族的人,留着这双眼睛也没用,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呢?”嘴角那抹寡淡的笑终于被邪魅完全取代,迦络的表情邪恶到近乎狰狞,两只肩膀因激动而静静发着颤。
      海蓁子一贯的冷静在点点滴滴瓦解中,她自知不会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但是更不情愿就此奉上双眼,然而国都墓园里人迹罕至,出了事根本无人能够发现,退一步说,就算支援赶到,也只会徒增伤亡罢了,从原有的畏惧,慢慢变化成对伙伴们千万不要出现的期许。
      水无痕迦络伫立风中,愈发凛冽的冷流翩跹起他宽大的衣袍,呼啸中猎猎作响,仅一步之差,蓝发女子便被摁倒在湿滑的墓园砖地上,浑身释放的力量被卸得一干二净,甚至没有逃脱的机会,水无痕迦络有力的手狠狠扼住她的喉咙,在时光的消逝中慢慢夺走她最后的氧气。
      “死人的眼睛不够新鲜,会玷污水无痕的才能。”他缓缓松动手上的力度,另一只手则举着消过毒的尖刀,冲海蓁子的左眼剜来。
      “等等……在那之前……我有话要问你……”
      “都死到临头了,也不怕你耍花样。”刀尖停留在女子的眼睫上,迦络不慌不忙给予猎物最后的挣扎机会,全然不去担心:“问吧。”
      “你为什么还活着……而活下来却做这样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让你死也死个明白。”迦络俯身低语,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斥令人战栗的寒意:“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尤其是……水无痕妖瞳这么至关重要的东西,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开光瞳吗?”
      “你怎么会知道……”海蓁子惊恐莫名,比起近在咫尺的死亡,她显然更在乎这一点。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开启过这样的眼睛……”
      “水无痕迦络……你……”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结束了!”
      无论怎样咬牙坚持,竭力反抗,经络和血脉中的力量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海蓁子只能就这样任由敌人的宰割,地瞳之力明明可以克制对手的行动,但眼前的敌人拥有更加强大和完美的眼睛,海蓁子知道,她只能就这样眼睁睁接受既定的命运了。
      下意识闭紧双眸,不过很快,眼皮就会血溅四开了吧,疼痛侵袭入脑的前一秒,她心里眼里,满满都是碧姐还有大家的笑脸。
      砰然的炸响,在迦络与海蓁子身畔骤现,波动扰乱了刀锋的轨迹,迦络僵持的手很快被下一波流火击中,出于自保,男人翻身飞走,离开原地。
      唐元纪景洛火速冲上,将海蓁子从湿冷的地面扶起,脱下正装风衣披上女子瘦弱的肩膀:“海蓁子,你还好吧?已经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呵,来了个不怕死的援兵呢。”迦络缓步走回,气定神闲的傲然姿态,于无形中向景洛昭告着什么。
      容貌和能力都堪称术法界佼佼者的“第一战神”用严阵以待的谨慎目光同迦络对视,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他连续放出多属性的交合大招,从某方面讲还是起到了震慑敌人的作用。
      “竟然是唐元纪的六遁能力者……看来这里真的聚集了不少人才啊……不过……”
      体间流窜和充溢的元能霎那间消失不见,景洛瞪大两眼,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里不是空城,不会有人限制你们用神之印记,但前提是……必须躲开这双眼睛才行。”一双金灿灿的眼目像宣告死亡般,散放出令人绝望的强光。
      “我能感觉出来,这不是幻术,是空遁的消无?也不对……但是景洛的神之印记为什么会失去效用?”海蓁子的神情久久停留在惊恐与难以置信上,她分毫未曾料想,更可怕的一幕,还在后面。
      能量于体中迅速枯竭,逆流的血液带起万分剧痛令景洛发出惨痛的呼喊,那个叱咤术法界曾屹立在天魔手边的第一战神,在短短的时间里颓败,毫无招架的余地。
      海蓁子不懂个中原因,究竟是什么能让景洛如此罕见的失手,唯一的念头冲击着她的思绪,让海蓁子在恐惧未除的情况下拉动了能量弓的弦,红色箭头凝重的对准目标,散射着袅娜焰光的弯弓堪堪拉成满月。
      昔时,静然被同龄的孩子欺负,海蓁子愤然相抗,她说“从小我和飘钺就拿她当妹妹看,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她”,而今天,那个瞬间仿佛穿越时空来到了此时,她,水无痕海蓁子,决不允许敌人对自己的同伴出手!
      火焰消逝在风的叹息中,暖色的骤失给海蓁子湛蓝的发丝染就一层洗不去的阴影,临近的刀刃攻破最后的防御区,直抵她海一样美丽的眼睛。
      肩膀像被什么勾住,一阵风力强烈的涡流气波把整个身体迅疾的吸噬后,海蓁子在天旋地转中睁开眼,场景竟一下子切换到她闯入异境初次苏醒时的那个破旧小屋。更让她意外的,是水无痕尽不加掩饰的出现。
      “果然……上次,也是你把我送到这里的!还有黄金杖,是你为了吸引我的注意故意夺走的是吗?”
      水无痕尽神容冷漠,似不具任何感情,他用下一个问题回应了海蓁子的疑惑:“相信你已经看到水无痕的碑文了吧。”
      “是,不过那又怎么样?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要去跟水无痕迦络抗衡,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海蓁子惯有的平和神采彻底不见了,她目色冷锐,气场前所未有的凛冽:“究竟要小看我到什么时候!”
      尽沉默的阖了下眼,复又开启时口中轻声一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过现在,你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同伴了。”
      海蓁子随后发现昏迷中的景洛倚坐在门框边,清瘦的脸容惨白如纸,她当即慌了,顾不得询问的对象是否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怎么了?水无痕迦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能力被夺走了。”
      “什么?”
      “这个唐元纪一族的男孩,被夺走了神之印记。”
      “简直荒谬!我还从没听说过神之印记会被夺走!你是在蛊惑我?以为救了我我就会相信你吗?”
      “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在水无痕漫长的岁月里,开启过光瞳的就只有水无痕迦络……如今,可以夺回你同伴能力的,也就只有你的光瞳了。”
      海蓁子无暇关心水无痕尽究竟为何知道她也开启了光瞳,她眼下最记挂的,是景洛的安危:“那他……会死吗?”
      “只是能力被夺走,还没有丧失做元术师的基本资格。”
      尽的答复是海蓁子自遇迦络以来所吃下的第一颗定心丸,她几乎是放松了全部的精神,无力的瘫软在地,心中默默祷告,愿景洛早日苏醒,而她,也可以早一点替伙伴夺回能力。
      “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不要急,在那之前,有东西还给你。”
      徒手变出一只破旧的小包裹,海蓁子立马就大惊失色:“怎么会在你手里!”
      海蓁子从小就随身携带着手工缝制的小布包,里面终日装着她最心爱的珍宝,一张照片,一条项链,还有一本小小的日记。如今,照片边沿卷曲磨平,日记纸页也泛黄变脆,那条项链,早就被敌人从脖子上抢走,始终没有改变的,是她对这份“保留”所付出的执着。
      但就在数月前,她发现这个布包遗失了,她拼命的寻找,直到今天之前,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它们了。
      头埋的很低,弯弯抿过的刘海无法像从前那样完全盖住她眸中的东西,颤动的泪光止于一瞬,她抬眼时,死一般盯住尽的深瞳,神色冰冷又疏离:“你都看了?”

      冷月迷离,幽暗生光,倚靠窗下,蓝发女子单手托腮仰望寂寞的天幕,孤独的侧脸被清浅月华覆上一层朦胧美好的光晕,不那么真实,却缥缈的恍如世外仙子。
      旋鹰在蓁睿轩门前停留良久,最后悄悄步入,他的气色已不似往日那般病态苍白,尽管背负着深沉的墨色眼睛里,残留着或多或少的哀伤和孤寂,但不难看出,在面对海蓁子时,他的黑暗如退潮江海,独留那抹惊艳的温柔。
      连披上肩膀的外套都没有察觉,海蓁子一个人神游在无垠的旷境里,终于在嗅到一丝淡雅的茶香后,亮了亮湛蓝如水的眼瞳:“旋鹰,怎么不去睡觉?”
      “我不困,你呢,在想什么?”
      海蓁子半垂下眼睑,语声沉静似一汪如镜的湖水:“我今天……遇到我哥哥了。”
      旋鹰接过海蓁子手里的杯,给她换了一盏温热的:“然后呢?”
      “他应该……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其实从那一天起,我就在想,将来如若重逢,而他获悉了我的真实身份后,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事实上,我相当矛盾,既期盼,又因为憎恨而不愿……”
      “憎恨?你很恨他们吗?”
      “是,从我被抛弃的那一刻开始,家人,族人,与水无痕有关的一切事物,都跟我毫无瓜葛,纵使我后来在不知不觉中开启了妖瞳之力,我也依然排斥着这一重身份,我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水无痕家的孩子。”交错在蓝瞳中的感情复杂充沛,几乎要盛装不下,满溢而出。
      日记翻开,那一页承载了光阴与苦涩的发黄纸张,永远留存着她儿时稚嫩的笔画。
      ——“尽像爸爸,拓天像妈妈,无论长相、性格还是默契程度。可是我,就只有我,像一个外来的寄居者,和他们之间有太大的区别,太深的陌生……”
      ——“或许,爸爸重视尽是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子,可以帮他分担许多事情,妈妈疼爱拓天,是因为他最小,而处于中间的我,才华平庸,个性又自卑,自然得不到更多的关注,就连尽和拓天,这一对兄弟之间,都没有我插足的余地了……我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他们看不见我,可我看得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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