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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Chapter 0286 ...

  •   千刺本来走在平坦坚硬的土地上,不过渐渐的,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稀松柔软,起初,他以为是刚从幻术里脱离出来还不能自如的控制肢体,可时间一长,就发现苗头不对了。放眼四周,这里跟寻常的树林一样,只是没有经过细致开垦的山路,必须要穿林越丛才能前进。空气里流通着一股干木柴燃烧的味道,呛得他堵住口鼻咳了两下。
      “奇怪,没有水源,为什么地面这么松软?”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脚步稳妥的向前迈去,忽然间眼前一亮,他在树林尽头看到了太阳底下反射着银光的湖面。
      是湖泊,平静的水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口渴了,见水体清澈见底就欣喜的像找到野兽的猎人,跑过去,刚想伸手舀水上来,就听到一阵哀凉悲凄的乐曲。从声音上判断,千刺确定这曲调来源于“二胡”。湖泊不远处,果然有一个瘦骨嶙峋的白须老头,他佝偻着身子,缩在一团草编的蒲垫上静静拉着二胡,褐色的手背上刻画着深如沟壑的岁月痕迹,干枯褶皱的面容几乎掩盖了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他微微扬了扬脸,对年轻的少年发出苍老的嗓音。
      “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啊。”
      听到这样的感叹,千刺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上的橙毛,傻兮兮笑道:“老伯,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哼……还没搞清楚状况吗,年轻人……”
      “诶?”
      乐曲戛然而止,老人停止拉琴的动作,抬起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千刺,许久,才缓缓说道:“……老夫实在不想以大欺小,年轻人,你还是投降吧。”
      “呃那个……我需要确定一下,您确定您是‘琴河乐队’的一员?”
      “乐队?”
      “啊不!是‘六弦’!”千刺立刻改口,刚才在脑子里给他们起了这个绰号,没想到脱口而出了。
      “老夫是六弦当中的泽陂,在这琴河畔已经生活七十年了,虽然在术法界里默默无闻,但沧岚大人仍然非常肯定老夫的实力,所以……你是赢不了老夫的,咳咳!咳咳!”老人家不能话说太多,很容易就口干舌燥、咳嗽不止了。
      “老伯,您一把年纪了,实在不适合上战场,要不……您找个人来替您打吧。”千刺知道此战不可避免,但要他对付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他下不了手。
      老人愤愤的咳了几声,放下二胡捡起手旁的拐棍,慢悠悠的起身。千刺上前帮忙却被他一嗓子吼住:“站住!……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像话了!咳咳……见识居然这么短浅!”
      “好好,晚辈见识短浅,老伯您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啊!”千刺想靠近又怕惹老人家动怒,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两只手一会儿抓抓橙毛一会儿挠挠耳朵,实在纠结得很。
      老人凹深的眼珠射出两道狠厉的光芒,年纪虽大,内里蕴藏的能量却不可小觑。发觉出这一点的千刺收敛了不认真的心态,目光也慢慢变得严肃了。老人用拐棍在地上杵了两声,然后枯瘦的像树枝一样的手指抬起,直指千刺:“小子……接招吧!”丢下拐棍,老人忽然弯腰拾起地上的二胡,脚步和动作都变得稳妥麻利。
      “真的要打啊!”面对汹涌而来的攻击千刺的第一反应竟是逃避。
      许多清亮的液体随着二胡沉重的曲调从湖中飞溅起来,如几条玻璃做的游蛇追赶着目标,一次次冲撞在少年脚下,绽出无数朵带有爆炸声的水花,然后,这些流水还会不依不饶的腾起、击落。也许身经百战的人耐力非常人可比,那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居然持续攻击了三十多分钟,即使到最后气喘吁吁也依然没有收手。千刺像四处逃窜的松鼠,在对手毫无减速的攻势下连连后退,他对战斗的犹豫和对对手的仁慈终于触怒了这位年迈的敌人,一股有巨蟒那么粗的水流从地下蹿起,直捣千刺的前额!千刺自信可以躲过他的任何攻击,这次却卒不及防被撞了个正着!
      老人发出沙哑而狂放的笑声,又捂住嘴不适的咳嗽两下,他眯起毫不起眼的双眸,右手在长长的胡须上捋了两把,得意洋洋的等着对手三十秒后自动断气。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眯起的双眼忽然瞠大,露出了并不多见的金色瞳眸。那一柱水流如烟花般迸向四周,隐约可见在那之下少年举起的手臂,还有一团冒着尖利长刺的光球凝结体。显然,水体是撞到了那个高密度的刺猬球上。
      然而接下来,露出惊凝神色的却是千刺。
      橙黄色的两眼徐徐睁大,从他套上铁护腕、造出千刺球去挡住那蟒蛇一样的水流开始,就有股酸涩的气味涌进鼻腔,他当时以为是湖水的因素,却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水遁”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误区!湖泊之所以平滑如镜,波澜不惊,是因为它根本不具备荡出涟漪的条件。老人从一开始发动的就不是水遁,而是一种状似胶水的透明沼泽术。
      “老夫说了……现在的年轻人见识短浅,刚刚老夫明明自我介绍说叫‘泽陂’,你怎么会想不到是琴河的‘六弦之泽’呢?”老人摇头慨叹,深感无奈。
      “我还真是太大意了呢,呵……”呼吸有些困难,不是因为透明沼泽的酸味,而是从手臂上淌下的粘稠物质已经沾湿了他的半边身体,这种物质比石膏还厉害,居然在液体状态下起到了凝固的作用。千刺僵在那里,高抬的左臂失去知觉。
      “老夫啊……真的不喜欢对付后辈,不过还是很喜欢听人亲口投降的……嘿嘿,年轻人,只要你说两句好听的,让老夫高兴高兴,老夫就解除这术,放你自由,如何?”
      “晚辈虽然不是什么天下无敌的猛男,但好歹也是在战场上混过的真汉子!您听说过真汉子弃械投降的吗?”即便是站在那儿摆造型等死,千刺也不改玩世不恭的态度,嘴巴一咧,露出洁白的牙齿嘻嘻笑起来。
      老人手捋胡须,一面又微微晃起脑袋,露出满意赞赏的表情。在对手还没有反击对策以前,他乘胜追击,甩出一股子粘稠的胶液缠上千刺的腰肢,而后将其生生拖入了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比起真正意义上的沼泽,胶液更具有使人泥足深陷的力量,它不但粘稠,而且油滑,不出一分钟,千刺的脑袋就从湖面上消失了。在水里起码还能换几口气维系生命,在这里压根就不用考虑呼吸的事了,胶液无声无息钻入到口鼻眼耳里,他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四肢也好,躯干也好,都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缓缓下沉中。
      老人可不像千刺那样对对方的生命心存怜悯,他满足于自己创造的战绩,笑声不自觉从口中爆发出来:“过不了几分钟!你就会窒息而死!老夫这招‘泽遁’可是连沧岚大人都觉得苦手哟!”
      身体里仿佛装满了铅块,越积越重,头脑尚有一丝清醒,也只能忆起方才与大家离别时,彼此眼中呈现的坚毅与决然……

      笛音袅袅,如徐徐微风,拂过耳畔掠入心间……风扬回味着最初听到它时那种沁人心脾的甘甜与芬芳,有人说音乐也是有香味的,确实不假。
      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和鄙薄轻蔑的眼神,风及再次挑动了那根紧紧绷起的战斗之弦,左臂缓抬,把笛子的吹孔贴到唇下,右手则潇洒的挥出一拳。看不见的气波如泄洪之水滚滚涌来,远隔百米就已让人感受到利刀割面的痛楚。风扬轻眯双眼,嘴角慢慢向上挑起,他瞄了一眼地表形成的水洼,迅速捏出雷遁手诀,眨眼的时间不到,风中响起了强烈的火花跳跃声,几十只锅盖那么大的圆盘雷电体极速飞转过来,蓝色的亮光充斥其上。风及震惊不已,却仍然没有停止吹笛,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些闪光螺旋盘环绕着施术者转圈,十分摸不着头脑。
      蓝色耀目的银光逐渐将风扬的身形掩盖,噼啪乱响的杂音几乎快要扰乱风及的乐声了。他后退几步,心里竟生出一种难耐的烦躁感,他想或许是对手雷遁术的噪音太大,让他失去了奏乐的好心情吧。可时间越长,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手指的运作变得迟钝,曲调也拿捏不准了。风及强打精神,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简单的一曲,而是拼死的战斗。汗水沁满额头,顺着两颊簌簌滑落,到此时,他已经分不清哪些声音来自于竹笛而哪些声音来自于对面了。
      几分钟过去,风及被旷野的冷风吹醒,他发现自己完好无损的趴在地上,只是整副身体僵直麻木,彷如石雕一般。想起了什么,风及忽然抬头,四处寻找那个方才还与他对拼的敌手。
      荒野平地,渺无人烟,除了变冷的风和扬起的沙,他再没看到什么。
      “请问……”声音令他眉头一紧,转头看见又走回这里的风扬龙泽。少年笑模笑样的抓着头发,一脸傻气,却是爽朗天然:“我该怎么走出去?”
      觉得自己败得莫名其妙的风及不知道应该先问战斗的问题还是先帮他解决问题。
      “你没事吧?”风扬见他一动不动维持着半起半卧的姿势,以为他伤势太重难以自理。
      “你是怎么从夺命休止符里逃脱的……即使你忍耐力一流,也不可能在窒息的情况下……”
      风扬笑而未答,只抬手比了个划限的动作,便瞧见风及越睁越圆的眼。
      “还有刚才,我中了自己的‘风之音符’,你又是怎么做到的?”想了想,风及还是决定搞明白这个疑问。
      “啊哈哈,你说那个啊!”
      “我并没有看到你捏风遁的手诀,难道……你懂得无手诀的风遁术?!”
      “由始至终,我都没有用过风遁啊!”
      “胡说!你明明猜到,我的风之音符只有在风的作用下才会产生效用,如果不是用风改变了我攻击的方向,我怎么可能失败?!”风及声嘶力竭的质问对手。
      “那是因为‘雷水生风’这个原理啊!”打赢一场仗,又没有人员伤亡,对风扬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所以他现在很兴奋:“你每次都在起风的时候吹笛子,说明你对风的性质掌握十分纯熟,就算不用手诀,风遁发起的瞬间你也会感应到吧,我只好想办法造出一股风来了,刚巧瀚海流瀑留下了足量的水,再加上雷螺旋盘的雷电能量,让飓风刮起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一瞬间的事,哼!说的简单!你这不谙世事的术法初学者!口气倒挺狂妄!”风及愤愤不平的嘀咕着,一手捂住嗡嗡作响的耳朵。
      “用风推动声音,扰乱敌人的听觉,攻击人的脑神经,这招术真是厉害!”比起胜利的喜悦,他言语里更多的是赞叹:“你之所以选择平原这样的地方进行对决,也是因为这里常常起风吧?”
      “哼……算你小子有点见识!”风及甩开少年伸过来搀扶的手,语气态度没有分毫好转:“顺着这里直走两千米,就会回到你原先所处的地方。”
      “谢谢,不过你知道我其他的同伴在哪里吗?”
      “我劝你省省力气,六弦当中最可怕的还在后面,你的同伴未必应付的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离去的时候,风扬抬起右手挥了一挥,算作友好的道别。

      泽陂有意在胶液池边等了半晌,见那个年轻的橙毛小子连口泡都没吐出来,心里寻思,八成是活不了了,故作无奈的长叹一声,老人拄起桃木拐杖,一步一瘸的走到蒲垫那儿,慢吞吞坐下,手刚刚触到二胡,被一阵强大的光辉染成了金黄。胶液池中央骤然爆出的光柱直插苍穹,天空随之铺开了一条金灿灿的光毯,让人不敢直视。泽陂被刺得两眼酸疼,惊得他以为自己的眼球被烧坏了,在原地痛苦的匍匐大哭着。
      “老伯,我还没死哟~!”千刺哼着小曲从粘稠的胶水里钻出脑袋,不消片刻整个身体笔直的立在湖面上,全身各处放出柔和但不刺眼浅淡金光。
      “这、这是?!……”老人露出难以形容的惊异之色,仿佛埋藏已久的记忆顷刻间苏醒,让他把不该告知的过往脱口而出:“初代上主的封印之心?!”
      “诶?老伯知道初代上主的事吗?”千刺阳光的面容里融入了困惑和讶然。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老夫与光之国的龙原城城主白槊一战,正是败在了他的光系术法上!可惜没多久,他就死了,否则老夫一定会找他再战的!咳咳!”捂住剧痛的心口,老人因情绪不稳而发出猛烈的咳嗽。
      “老伯,您还好吧?”千刺本能的担忧起来。
      “谁知道……老夫今天又栽在这可恶的光系术法上!你明明应该死了才对!”如果不是发现这个少年有白槊当年的影子,泽陂觉得,他活过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要是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我的先辈和肚子里的这颗蛋蛋呢?”千刺摇头晃脑,很不正经的呲着牙说。
      连笑容都如此相像!……泽陂用力的闭起两眼,又猛然张开,身后竖起一面瀑布似的胶液洪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千刺奔涌过去。
      千刺刚刚用光之元能消解了粘液的纠缠,转眼又面临被吞噬其中的危难,他这次倒表现的临危不乱,伸手的刹那,几条近在咫尺的横流飞速散开、落地。泽陂睁圆了眼珠,错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放掉了哪个一闪即逝的画面。直到他看清刺猬头少年手中紧握的竹节式钢鞭,才恍然大悟:“这是什么兵器?出招竟如此迅速!”
      “这是米子钢鞭~~”千刺一面爽快的笑答一面不停抽打那些逼近的胶液,最后速度已经快到不给它们凝聚在一起的机会了。
      “居然可以瞬间击出这么远,让对手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任由摆布……”惊惧的同时,泽陂悬起的心也安稳的放了下来,有问题的不是他的眼睛,而是这出手迅疾的小子和那条米白色的钢鞭。
      “老伯小心!”
      千刺只是无意间看了一眼,就发现一条不长眼的胶液流冲向泽陂,他毫不迟疑一钢鞭挥过来,吓得泽陂以为他要杀自己,连退数步之后反因地面太滑而跌倒。
      “啊啊啊啊!”惊声惨叫顿时传开。
      ……
      “老伯,您怎么样?”千刺见他昏迷了一会儿,睁眼之后纹丝不动躺在那里,担心极了。
      “老夫……的……腰啊……啊咳咳……”千刺接下来一个动作似乎让老人恢复了活力:“喂!你干什么!小鬼!”
      把人稳稳的驮到背上,千刺映着明媚的阳光灿烂一笑:“我可是尊老爱幼的好少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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