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我喜欢的晋江小说与作者》叶萱

1、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

　　从昨天开始一直在看文雨的小说，从《请你原谅我》的九曲回环，到《鸭绒被下的豌豆》的悬疑凄凉，再到《锦绣良缘》的苦涩回甘，我不过看了这三部，便已深深佩服她的创作功力。
　　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这句话，或许就是文雨小说带给我的感觉。
　　文雨小说的特点极多，首先让我震撼的是她极为善于处理命运悲剧与性格悲剧之间的关系。在这方面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切入点最为特别的《请你原谅我》——从一个小事件所引起的大波折开始写，切入点极小然而文章却流畅自然。媒体暴力是当下十分敏感的素材，从“踩猫事件”开始就进入了我们的视野。然而这篇小说是我看到的关于媒体暴力的最好的一篇小说：人性的自私与环境的苍凉勾勒出一个我们为之触目惊心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在努力往上爬，都有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但是文雨的高明在于，所有向上爬的人，都值得你同情，哪怕是不择手段，也不过是“物竞天择”的食物链末端的奋起挣扎。在文雨小说中，没有高大全的英雄，也没有十足卑鄙可耻的小人，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两个截然相反的自己，偶尔的善与偶尔的恶不过是下意识的选择，然而在“适者生存”的大背景下常常被簇拥着就走上了永远无法回头的路。用戏剧理论来解释就是：文雨小说中的每个人都存在着性格缺陷，然而最后引导故事走向悲剧结局的，却是无法规避的命运因素。换言之，文雨小说里绝大多数是命运悲剧，好像俄狄浦斯王无力反抗的诅咒——你生在这样的环境与阶层中，你早已无法选择。当然，这一点在《鸭绒被下的豌豆》中也有极为明显的体现，吕小月的母亲在遗嘱中指明要把自己所有的爱而不是任何一分钱留给自己“最爱的女儿”，希望她远离金钱世界的喧嚣与诱惑，这实际上已经是成年人虽然无力却又一意反抗的自省——金钱与物质是罪恶的根源，当你生在一个充满诱惑的家庭中的时候，你的命运已经走上了无法选择的悲剧方向。
　　另一个较为明显的特点是文雨的故事架构通常相当完整——繁复却完整，是不折不扣的好架构。《请你原谅我》中的花店老板娘与主刀医生之间的关系到最后才揭幕，而主刀医生与沈流舒又同样是导致这个时间的“虚拟杀人者”，他们参与了一个女子的成长，也参与了一个女子的死亡，他们主导一场复仇，然而他们的心在这样的复仇中将永远不得幸福。《鸭绒被下的豌豆》作为悬疑小说就更是如此了，每出场一个人都带来一段陈年旧事，这世间果然没有毫无牵连的伤害。到了《锦绣良缘》的时候，每个女人都与马连晋有纠缠，同样马连晋身边的女人又成为王老板的猎物，或者她们彼此相互纠缠。人物的复杂身份与复杂关系成为构架这样繁复曲折故事的前提，而复杂身份又来源于复杂世界中无法再次选择的走投无路。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九曲回环”——这样曲折的结构似乎也暗喻出这世间人们的复杂关系：无论你还是我，我们的无意识或许都会成为一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因为每个故事中的陌生人都有可能是我们曾经最为亲密的人。伤害他人的人所得到的，除了被伤害，就是被记忆勒住呼吸，永生不得安宁。
　　还有一个特点我想就是很多人都提过的：这是最真实的世界，这是最裸露的人生。文雨的都市文都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社会背景化”：每个角色都生活在我们的生活中，似乎就在我们身边，这种真实性加强了读者的心理体验，从而催生出强烈的共鸣与急促的参与意识——似乎读者本身就加入了一场纷争当中，不仅仅是旁观者，更希望成为审判者，希望惩恶扬善。比如《锦绣良缘》，小人物的悲哀与社会底层的无奈时刻充斥在故事中，杨小丽是这个社会上很多无奈的人的结合体，你可以鄙弃，但也不能不同情。同情之后是反思：究竟是什么让一个人宁愿走上一条忐忑的路？其实把故事写得真实并不难，但我想文雨的好处在于她把一段可以游离于你生活之外的故事写到了你阅读过程中所产生的虚拟人生里。当每个读者都成为故事的参与者时，这个故事无疑成为了最真实的故事——尽管，这种故事在我们的人生中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上演。但就是这触目可及的真实让我们相信，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这个故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通过整整两天的阅读，我不知道故事背后的文雨是个怎样的女子、从事怎样的职业、有怎样的人生，然而当我们无法透过文章看到作者其人的时候，或许这才是一个真正好的作者——正因为文章里的主人公不是千人一面，各人有各人的性情，各人有各人的特色，于是才会让读者捉摸不定，看不透故事里的人生，也感叹人生里的故事。都是写故事的人，可是必须承认：在这方面，我做不到，许多我欣赏的作者也做不到。
　　能入得了戏去写戏，能出得了戏去生活，能写千百种不同的角色，能思考千百种不同的人生——这是每个作者应该努力追求的境界，也是我喜欢文雨小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