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柏拉图》木梨洋一

4、Chapter4.不能说的秘密

　　“歌拉，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网吧？”
　　“不了，会被我爷爷骂的。”
　　爸爸妈妈工作忙，没时间照顾我，我从小就跟在爷爷奶奶身边，放假的时候就去爸爸妈妈家。万幸的是，虽然常年和爸妈分开，见面却格外的亲昵，这就是血缘吧。
　　唐亚秋也是这样的，她是我的邻居，所以我们相处的格外愉快。她比我大一届，总是爱嚷着让我叫她姐。我不肯，我的理由是你明明只比我大一个月而已，而已。小时候不愿去幼儿园，所以我上学晚了一年。她便常常用这个‘而已’‘嘲笑’我。
　　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从我家阳台爬到她家阳台去，然后再让她给我开门。现在想想，不知道那几年胆子为何如此之大。
　　那个时候，在老一辈的观念里面，网吧是坏孩子去的地方，上网的都不是好孩子。我只是不想让爷爷奶奶担心，最大的原因是，那个时候对网吧一点兴趣也没有。相比之下，唐亚秋的爷爷奶奶就开明很多，可能由于她奶奶的职业原因。她奶奶是退休教师，多少接触一点电脑，懂的比别人多。
　　我想，那个时候大多数人的愿望就是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吧。
　　不过，唐亚秋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总是爱叫她‘唐老鸭’。每次都气的她大叫，那样子真的是像极了唐老鸭。每次从网吧回来，她都会和我讲一讲她看到的新鲜事。
　　“歌拉，你知道吗？我今天看了一部片，特别好看。”
　　“有多好看？”
　　“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你干嘛告诉我。”我那时觉得好看的定义应该就是《还珠格格》和《新白娘子传奇》，因为每年都看，也不会腻。更重要的是，只要电视一播《还珠格格》和《新白娘子传奇》，就意味着已经进入了假期。
　　“你觉得《流星花园》好看吗？”
　　“好看呀。可是我现在看《放羊的星星》也很好看。”
　　“这部剧真的不一样，叫《不能说的秘密》，只不过我没看懂。”
　　“你都没看懂，还告诉我特别好看。”
　　“你有空去看看就知道了。”
　　也许，我不应该和‘唐老鸭’辩驳的，每个人的定义不一样。就像那个时候有人喜欢看国产剧，有人喜欢看港台剧，有人喜欢看韩剧。比如我就有些老古董，喜欢看国产剧和港剧，罗柒就喜欢看台湾偶像剧，唐亚秋就喜欢看韩剧。她们二位就属于永远跟随潮流的，我看的台湾偶像剧和韩剧也是被她们逼的。
　　不得不承认，我后来也渐渐的喜欢了。可能没有几个小女生不喜欢那些浪漫的桥段，不喜欢白马王子。
　　那段时间为了提高成绩，我常常在放学后去老师家里补习，老师家两层楼，去补习的学生不少。二楼上面有一个小阁楼，我得了特权，不用和别人挤在一起，小阁楼虽然不大，却很安静，舒适。小阁楼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顾沉。
　　相比而言，我的优越感一下就没有了，反而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补习的呀。”
　　“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阁楼里？”
　　“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在此时，李老师来了。
　　“顾沉啊，是我让歌拉过来的。你们一个班的，还是同桌，这样效率比较好。”
　　“老李，你把我们孤男寡女放一小黑屋里，不怕发生点什么吗？”顾沉坏笑的说着。
　　“咦？”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沉，那时倒没太在意顾沉那句话的意思。
　　“哈哈，我信不过你，还信不过歌拉吗？”
　　我挺喜欢老李的，他是我们的语文老师，讲课方式非常特立独行，知识渊博，常常在给我们讲课外见识时就把课题讲了。
　　等老李走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刚刚看，你和老李很熟吗？”
　　“不熟。”
　　“表舅而已。”
　　“啊？他是你表舅啊？这还不熟。”
　　“又不是亲舅。”
　　顾沉扔下这句话便自己坐下看书了，我站在那里感觉无比尴尬。
　　“怎么，你来这里是要练军姿吗？”
　　“啊？噢。”我顺势坐了下去，他还真是奇怪。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我除了睡觉以外，其他的时间几乎都和顾沉待在一起。那时的我大概是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最开心，单纯的没有任何欲望。
　　那段时间我认识了不一样的顾沉，或者说是我们之间的关系由陌生到了熟悉，不在局限于同学，朋友之上，好朋友之下。
　　而我，来越来越喜欢老李了。他比一般的老师好，开课外辅导，只收很少的补课费，还额外赠送一顿晚餐给补课的学生。
　　老李的厨艺很好，那段时间我都被他喂胖了一圈。
　　“顾沉，这周末有个白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啊。”
　　“歌拉要不要一起来？”
　　“啊？”我不知道这种悲惨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聚那么多人。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会有让你意想不到的收获。”顾沉说的特别的轻描淡写。
　　“好啊，李老师。”顾沉都这样说了，我也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理解中的白事，也就是大家为故去的人送行。有真心痛苦的，也有假意痛哭的。
　　“歌拉，你和顾沉先在这里逛逛吧。”
　　“好。”这个好字我是极其尴尬的卡出来的。
　　因为老李把我们扔在了墓园里面。
　　“怎么，害怕了啊？”
　　“谁怕了。”真不是怕，只是觉得奇怪。
　　“那就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逛墓园，又不是游乐场，感觉是对死者的一种不尊重。虽然我是新时代的学生，不相信那些封建迷信，只是，这样的地方，总是让人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放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墓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回头看看顾沉，他正蹲在一块墓碑前很认真的看着什么。我好奇的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是墓志铭，我慢慢的看了起来。一口气看完了一块碑，一瞬间感慨万千。人这一生好像很长，长的有一个世纪，又仿佛很短，短到只有一瞬间。那天，我很认真的看了两个小时的墓碑。每个人的一生就这样简单的刻在了一块石头上面，它不够详尽，却也可以了解。或简单，或平凡，或精彩，各尽不同。
　　晚上回去之后，我才知道老李经常被邀请去给别人写墓志铭。我突然对老李产生了一种崇敬之情。
　　“歌拉，感觉如何？”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对于墓园，我的心态变的更加的敬畏。
　　“其实，人这一生，就是这样的简单，活着一张床，死后一寸土。”
　　“李老师，你为什么会喜欢看墓志铭呢？应该说你怎么想到要去看墓志铭的呢？”
　　“哈哈，我上学那会，家里也没什么钱，买不起那么多书，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墓园。经常自己带着一个小凳子，一座就是一下午。看着别人的墓志铭，你会发现很多你以前所不知道的，你会认识到这个世界之大，之精彩。偶尔也会拿着本子记下有趣的或者自己的感想。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再后来，慢慢就有人请我去写墓志铭了。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别人一生所经历的，在你的笔下，花上几个小时便出来了。在撰写的过程中，你的那种心路历程很奇特。”
　　听完老李的话，我突然觉得自己如同笼中鸟一般，每天死守着课本上那点知识。也许，我开始有点明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也许是受老李的影响，后来，我慢慢的喜欢上了墓园，在哪里，我可以更好的思考，它能让我平静，放松。忘了在哪里听到过，这世上与你相处最舒服的就是死人，它不会多嘴，却会让你学会很多。
　　年少的少年和少女们或许都有自己的秘密基地，而我与顾沉的秘密基地，竟然是墓园。我连罗柒都没有告诉，别人可能无法理解，我更解释不清。我想起柏拉图式的爱情，我和顾沉彼此精神相通，大家彼此明白就好。
　　转眼之间就到了南方的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小雨连日起来，感觉没有尽头。我有时也挺喜欢这样的天气，可以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喜欢的书，感觉特别的舒服与惬意。
　　这样的天气也常常会让我发呆，我看着窗外的雨，咬着笔杆出神了。
　　“哎呦。”顾沉拿起一本书敲在了我头上。
　　“你干嘛，好痛？”顾沉实在莫名其妙。
　　“发什么呆？”
　　“放空一下。”
　　“想偷懒就直接说。”
　　“哪有。”只是这样的时候我真的很容易走神而已。
　　“给。”顾沉递给我一只耳机。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
　　“反正你的心思也没在学习上了，干脆听听音乐吧。”
　　谁说的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思才难懂呢。
　　我戴上耳机，是周杰伦的歌。
　　“没听过呀？”
　　“新歌，不能说的秘密。”
　　“不能说的秘密？”唐亚秋之前和我说过一个电影的名字也是这个。
　　“怎么了？”
　　“噢，之前朋友推荐我去看一部电影，也叫不能说的秘密。”
　　“对，这是周杰伦的电影处女作，主题曲就叫不能说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我突然对这部电影产生了好奇。”
　　“那你看过电影吗？”
　　“看过。”
　　“噢。”我很想问他电影讲的什么，为什么唐亚秋说她没有看懂。可是想到我如果问出口，顾沉的优越感又会增加，我肯定又会被嘲笑。
　　“以你的智商，不一定能看懂。”看吧，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问的。不需要我开口，他都能看穿我在想什么。
　　“我智商哪有那么堪忧。”我小声的嘀咕着。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
　　周末，我偷偷跑去网吧。看了那部不能说的秘密，顾沉说的对，我的确没有看懂。为了不显得我那么笨，我看了网友的留言，又看了两遍之后，终于看懂了。那个时候，我真正感叹周杰伦的脑洞之大，能想到这样的构思，实在是鬼才。
　　最后的结局，我不知道该把它看成是喜剧还是悲剧，但是，我知道至少最后他们在一起了。
　　每天晚上，我都会在老李家待到十点在回去。每天一个人走夜路，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只是那天心里有点莫名的心慌，也不知道为什么。
　　雨还在下，很小，可以不用打伞，路上没有什么人。
　　一个人的雨夜显得格外孤单，甚至有点凄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身后怪怪的。每当我转身的时候，却又看不到人。
　　歌拉，这条路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了，有什么好怕的。
　　在巷子的转角处，我透过玻璃窗看见了身后有一个人，不是我的错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我突然感到很害怕，就快步朝前走去，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我手冰凉，握紧了拳头。脑子里开始想着各种乱起八糟的，什么抢劫，人贩子，□□，杀人犯，一涌而出。我极力去克制，让自己不要去想，可是越是这样我想的就越多。
　　我想着快点回家，可是想到他要是知道我住哪里，是不是更不好了。
　　“啊。”我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我吓的大声的尖叫。
　　“别叫，是我。”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顾沉。此刻我已经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一刻只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么晚还没回家，老爸让我出来看看，他就在前面路口等我们。”顾沉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放大了分贝。
　　他拉着我就快步朝前面走去了。那个男人真的没有跟上来。
　　到家之后，我才发现，顾沉的手心里也都是汗。那个时候，我们只是两个小孩，不一定能对付一个成年男子。
　　“顾沉，谢谢。”
　　“笨蛋，下雨天就早点回家。”
　　我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看着顾沉消失的背影，我想起了路小雨对叶湘伦说，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那个雨夜，我好像也有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