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
我生于奈何桥边，他们都叫我彼岸花。
每当我一醒来，看见的就是一群凡人被迫饮孟婆汤的场景，他们的眼睛流出血泪，乞求着孟婆可以允许他们在下一个轮回中拥有前世的记忆，这样，他们便能去珍惜前世未曾珍惜的一切。
这群执念的人呵，拥有记忆便能弥补后悔吗？真是单纯的可笑！
每天，当摆渡的阿灼将忘川河那一边的鬼魂送过岸后，好戏就开始了。一群鬼魂匍匐在孟婆的脚下，述说着各种他们的留念，我听得津津有味，这群凡人的故事多是伤心至极的，每一个人讲的都能让我流泪，我有时禁不住想，如果我是孟婆，我定会让他们得以所愿。我不是没和孟婆她老人家商量过，我好奇，难道孟婆就没有感动于这些故事吗？哪想孟婆她老人家几千万年见过多少悲欢离合，听过多少爱恨情仇，即使她深有感触，但是作为孟婆，她不得不忘却所有情感，饮下一口汤，她又是那个凡人口中的无情。或许，饮下的汤过于多了，亦或是时间太长久了，孟婆她已经忘了为什么自己会身处奈何桥畔，为什么被迫要忘却所有情感，孟婆，她也极是可怜啊！
这些天，忘川河的那一边魂魄甚是稀少，摆渡的阿灼便收起撑船的竹竿和我与孟婆闲聊，这可是少有的清净。
于是我拉过一个小鬼询问原因，小鬼笑了笑，说：“这还不是得益于这人间的帝王——陌归哟！说是极是清明，带领着人间的百姓创下了这天下太平的盛世。”
“陌归”我轻轻让这两个字在唇间回旋“真想见见他！”
小鬼笑了：“你这棵小花想见他可不容易哦！虽然他只是一凡人，但是他这么贤明，又注重修道，可能他驾崩之后会成仙哦！”
我没有理他，我知道凡人欲成仙，也是需要来孟婆这边饮下忘却前世的汤，少了所有情感，断了所有红尘之念，方可成仙。虽然我只是一朵彼岸花，他可能并不会注意我，但是，至少我可以在他经过我时仰望他。
从此，我的世界不再是只有听故事和与阿灼聊天，而是多了一个期盼，期盼着能与这个传闻中清廉的帝君见面。
当你等待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时间变得很慢。每天我数着自己的花瓣，久到我已经都忘却了自己究竟数了多少遍的时候，我和他终于见面了。
那一天，一切如常，孟婆闲着煮汤，我在旁边与她闲聊，刚想叫阿灼过来彼岸一起聊天，就看见阿灼撑着船，船上有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一般来说，阿灼的船可以同时载好几个鬼魂，可是，这艘船只有一个魂魄，而后面明明还有许多的鬼魂需要渡船，难道船上这个家伙胁迫了阿灼？让阿灼只载他一个人吗？可是，阿灼一向无欲无求的样子，能让她妥协的只有一个叫桃夭的男子。
【阿灼的故事】
阿灼是被罚来摆渡的，她生前是一只桃花妖，一个叫桃夭的男子让她困在这不得轮回的现状，只要阿灼真正放下手中的竹竿，她便飞灰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阿灼说，是桃夭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所以，她的生命自那以后，就已经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而是多了另一个男子的气息。一次，阿灼与一条蛇妖斗法时，不慎中了蛇妖之毒，她慌忙而逃，只有逃回本体的桃树之中便可躲避蛇妖的攻击。在逃亡中，她遇见了桃夭，桃夭站在她的本体之下，任风吹来的桃花落在他的肩上，他负手而立，听见响动时，他回首，见到了伤痕累累的阿灼，他慌忙抱住了快要倒下的阿灼，在阿灼消失意识之前，只隐约记得这个怀抱她的男子的轮廓，以及他眉间的那一颗小小朱砂痣。
桃夭本是一修道之人，对于万物他都有着怜悯之心，看见怀中的女子伤势严重，也不管为何这个女子为什么在这么冷清的地方中出现，何况还身带重伤，他只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殊不知，在他决定救治的那一瞬间，就是阿灼永世的劫。
在多个月的疗伤过程中，阿灼渐渐发现自己变了：她喜欢看桃夭为她吃药小心翼翼的样子，喜欢看桃夭因为尊重她睡在躺椅上的样子，喜欢桃夭为她布菜的样子……不经意间，阿灼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桃夭的一切。在这期间，桃夭不仅救了阿灼，还给了她现在的名字：阿灼。
阿灼说，她永远不会忘了桃夭抚摸着她的发丝说：“你叫阿灼可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看，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正好组成这句诗。”微风吹过，吹落了桃花，吹在了桃夭的肩上，也吹进了阿灼的心中。
从此，这个无名的小桃花妖有了名字，是她喜欢的人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春天为她而取。阿灼，从此，她便是阿灼了，是桃夭的阿灼了！
故事发展到现在，结局可以预想到本应该是一场喜剧，但是，上天却早已安排好了每个人的宿命。
阿灼喜欢桃夭，喜欢的很是强烈，聪明如桃夭，却总是回避阿灼真挚而强烈的感情，因为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一个叫沁年的女子。
沁年是桃夭的小师妹，桃夭为这个小师妹付出了许多，可是，这个小师妹的人品却不好，同门的师兄弟她早已勾搭的差不多了，桃夭的师傅看到沁年如此败坏门声，便将她驱逐出门。桃夭不明白：为什么善良睿智的师傅竟会凭众人之舌来否定一个人呢？门中之徒也有犯过大错的，为什么师傅此次这么无情？聪明如桃夭，可怜如桃夭，明明知晓沁年的本性，可是，他心中还是不肯放下沁年。桃夭为了沁年向师傅求情，被罚跪祠堂三天三夜，师傅本意是想让自己得意、优秀的弟子能够悬崖勒马，切不可因一个品性不好的女子毁了前途，可是，桃夭也是一倔强之人，他不肯，于是，桃夭的师傅便封印了桃夭大部分的修为，让他在此处静心三年。
短短几载，春去秋来，三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阿灼陪伴着桃夭度过。
三年之后，阿灼的伤早已好的完全，桃夭也解了禁。眼前的男子抚摸着阿灼的青丝说：“三年时光已过，可是，我始终放不下小师妹。”看着阿灼疑惑的眼光，桃夭说明了他的打算：“我打算先瞒住师傅，去找找沁年。” 阿灼为了桃夭，决定跟随他一起外出寻找，阿灼知道，桃夭身上有些许灵气，是小妖们喜欢吃的，现在桃夭的大部分修为被封印，无法对抗小妖，为了能保护心爱的人，阿灼决定冒着离开本体可能遭受危险的风险陪着桃夭一起，阿灼只是为了能多与桃夭呆些时日，即使，她知道，桃夭的心中没有她。虽然早已知道结局，但是阿灼听后，还是会不舒服，她不明白为什么胸口的左边微微一痛，她明明没有伤及心肺啊！忍住胸口的不适，阿灼对眼前笑得极是温柔的男子说：“桃夭桃夭，我也去吧！我可以照顾你，不会拖累你的。”经过多次乞求，桃夭同意了。
一路上阿灼为桃夭找吃找水，为桃夭打走了许多小妖，阿灼惊喜地发现，桃夭看自己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只是桃夭并不知道，也不正视自己真正的情感。
那一天，阳光明媚，阿灼将自己手中乞求而来的食物递给桃夭，阿灼知道，桃夭的心气很高，绝不会向他人低头乞求吃食，为了照顾桃夭，阿灼走了许多人家，吃了许多闭门羹，终于找到一户人家，给了她许多吃的。阿灼骗了桃夭，说食物是之前出门带的钱买来的，桃夭何其知道，出来带的钱早已经花完了，阿灼本可以用法术变出一些钱，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妖气泄露引来更多的妖怪，不得不挨家挨户乞讨。
正在阿灼幸福地看着桃夭吃东西的时候，突然桃夭手中的食物掉了，脸上呆呆地，眼睛看着远方的某处。阿灼以为桃夭或许是吃得不舒服，她连忙把水递给桃夭，没想到桃夭却推开了阿灼的手，起身向某处跑去，却不知，阿灼手中的水经桃夭那么一推，手中的水打湿了她的衣衫。
阿灼不解，向来处事淡然的桃夭怎么会一下子像失了魂一般。阿灼望去，桃夭奔去的地方，隐约有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距离甚远，连女子的面孔都看不清，桃夭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失态呢？
阿灼放下手中的水，随着桃夭跑去，她不可以离开桃夭太远，因为桃夭会遇见危险的。
当两人走近，就听见这个女子轻启朱唇，“桃夭”。
肯定是什么小妖来魅惑桃夭了，女子身上的妖气有些熟悉，在阿灼记忆之中，仿佛和眼前的小妖交锋过一般，或许是时间久远，亦或者是先前多个来找麻烦的小妖中的一个，阿灼并没有多想。
阿灼不屑的向前，将失去灵力的桃夭护在身后，指着眼前的女子道：“哪里来的妖精，赶快滚开。”绿衣女子脸上露出一些惧意，看着阿灼身后的桃夭“你现在快走吧，莫不可再次寻来，否则我要你的命。”阿灼说完，有些得意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瑟瑟发抖的样子，想不到一路上打了那么多小妖之后，自己的威慑力骤然上升。
正在阿灼还得意于自己的威力上升中，身后的桃夭大喝一声：“阿灼，住嘴！”
阿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桃夭，桃夭从未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对她这样讲话。还没待阿灼反应过来，身后的桃夭猛地推开了阿灼，桃夭的力气用的太大了，阿灼毫无防备的那么一推，竟被推倒在地。
待阿灼回头之时，就见到眼前这幅情景：桃夭怀抱着绿衣的女子，低声安慰着怀中因为害怕瑟瑟发抖的女子，眼前的桃夭，身上散发着温柔，那是阿灼从未感受过的温柔，而自己，就像是话本里面的恶人，被退离出舞台。但是，桃夭这个笨蛋。他知不知道现在他的手中可是一只妖啊。
阿灼从地上爬起，抱着桃夭的胳膊，对着桃夭说：“桃夭，快放开她，她是一只妖。”
桃夭微微皱眉，轻轻挣脱开阿灼，说：“阿灼，莫要胡说！”
阿灼着急了，因为她看见桃夭怀里的那个女子的嘴角挂着一抹嘲笑，阿灼使劲推开桃夭怀中的女子，说：“桃夭，你看清楚了，这个女子是妖啊！”
桃夭却沉着嗓音说：“阿灼，你弄疼她了。”
僵持了片刻，阿灼便听见桃夭说：“阿灼，此女子是沁年，我的师妹。”
听后，阿灼回头，看见刚刚嘴角还挂着一抹嘲笑的女子，此时，眼睛里却泛着泪光。
到了这个时候，阿灼看着桃夭脸上的怒意，她方才明白：即使这个女子是妖又如何，因为，桃夭已经爱上她了。无论她是什么鬼怪，只因为，她是沁年，桃夭心爱的师妹，仅此而已。
心底传来巨大的痛义，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在桃夭的心中，是这么微不足道啊！可怜如阿灼，曾经会天真地认为，她在桃夭心中的比重在渐渐上升，原来，只是自己的错觉啊！即使这样，她也要陪着桃夭，因为她要保护桃夭。阿灼心下做了决定，看着远处正被安慰的沁年，在自己都没有察觉中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不仅是心中的着急，也是阿灼内心深处不断产生的嫉妒。
安慰好怀里的沁年，桃夭看了看旁边苦恼的阿灼，心里一紧，不仅呆滞了片刻，怀中的女子轻轻拉扯着桃夭的衣袖道：“桃夭，那位姑娘好像很讨厌我。若是如此，我……我还是离开你吧！”说着，沁年的声音竟渐渐哽咽。
桃夭回过神来，抱紧怀中伤心的女子：“师妹，莫要再说你离开的话了！随我回去吧！”
沁年猛地一推桃夭：“桃夭，我既然已经脱离师门，就必定不会回去了！要不你跟我走，要不你就放弃我，一个人回去吧！”
沁年在赌，赌桃夭爱她之深；桃夭在赌，赌师妹可以在他日后的劝说下回心转意；阿灼也同样在赌，赌桃夭是否有一丝丝在乎她的感受、明白她的感情。
“好，我和你走！你不要任性了！”桃夭思考片刻说道。
至此，赌局已全部见分晓：沁年赢家，阿灼输家，且输的彻彻底底、遍体鳞伤。
沁年在桃夭转身之际，冲着身边的阿灼得意一笑。
阿灼心料不好，这个女子演戏之精湛，使得桃夭完全无法拒绝，何况她本不是普通女子，是一只连她都无法辨识的妖，可见其功力之深厚，在这种情况下，她绝不能任桃夭和这个名叫沁年的女子独自相处。只要能保护桃夭，她，阿灼，可以忍气吞声，可以做坏人，只要……只要桃夭安全，一切都好。
在桃夭安慰沁年的同时，阿灼默默地将包袱整理好，等到桃夭好不容易安慰好师妹之后，阿灼走到桃夭的面前，对桃夭说：“桃夭，之前是我疏忽，你让我继续和你走吧！”
桃夭有些犹豫，他并不是不明白之前阿灼为他所做的一切，现在，师妹找到了，以师妹对他的信任，他完全可以在几天时间内劝说师妹回去。至于阿灼，她本就值得去享受更好的，实在没必要随着他吃苦，何况，阿灼和沁年之间确实存在一些敌意……
思考过后，桃夭对着眼前紧张的阿灼说道：“阿灼，你是一个好姑娘，你之前跟着我、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当初的报命之恩也算偿还清楚了，现在，你自由了！”
阿灼听罢，何尝不明白桃夭就是在为了沁年而赶自己离开？“桃夭，我不在乎，我不会和……和沁年发生争执的，求你……求你让我跟着你……”
桃夭看着眼前可怜哀求的女子，在他的印象中，阿灼一直是勇敢、不怕吃苦、乐观的女子，从未表露出今天这般痛苦、怯弱、乞求的样子，桃夭不忍，便下意识答道：“好。”
不想，几天过后，在此期间，桃夭确实劝得沁年回去，阿灼也因为桃夭一直忍气吞声。就在快要回门派的路上，沁年终于暴露了她的目的，也因为此，他们几人的命运发生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