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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 ...

  •   礼品仍然堆放在府衙的走廊,沈澈每次经过都克制着让自己尽量不去想过多的事情。不过零零星星听来的消息说,赵元初的病已经慢慢好了。
      “沈澈,迎喜姑娘是怎么了?都半个多月了,人不回来,却写了封信给你?”刘大人把刚收到的信递给沈澈。
      沈澈拆了信,看完道:“她说乡下住的舒服,想多住一段,让我别担心。”
      刘大人直摇头:“这不妥,没点新媳妇的规矩,沈澈,你写封信让她回来,成了家还和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一样,那怎么行!”
      沈澈连忙点头:“属下知道,不过她几年都没回去过了,路又远,难得回去一次多住段时间也是好的。”
      “我就知道你脾气好。”刘大人打趣地说。
      沈澈刚要走,刘大人忽然想起什么:“沈澈,那堆东西不能总放着,你看该怎么办?”
      沈澈知道刘大人说的是礼品,便道:“过段时间属下再退回去。”
      “上次不是退过一次,又送回来了?”
      “属下再想想办法。”
      “我说沈澈啊,你为什么不收下呢?再说已经这么久了,夏天有的东西怕放不住。”
      沈澈想了一个理由:“太贵重了,要是传出去,属下担心会有人说闲话,影响府衙的声誉。”
      “你倒心细。”刘大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用送来送去的了!”蔡师爷从前院走过来。
      “怎么?”刘大人问。
      “赵大人来了,要见沈捕头。”蔡师爷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既然是指明要见沈澈,刘大人就和蔡师爷留在了后堂。
      赵元初的气色好了一些,但仍然和上次看到时一样瘦削。
      “赵大人。”沈澈小心地打着招呼。
      “沈夫人呢?”赵元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平淡。
      “她回乡下老家去了,过几天回来。”沈澈说。
      赵元初点点头:“你身体还好?”
      沈澈奇怪地眨了眨眼睛,不过还是答道:“还好。”
      沈澈很想问问赵元初病好了没有,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为什么还是这么瘦。。。可是,不能问。
      ”别再把东西退回来!”赵元初说。
      “可是。。。”
      “可是什么? ”
      “太贵重。”
      “你不是喜欢这些吗?这是王府送礼的等级,是太贵重还是不够?”
      “不,不是!是。。。是。。。”沈澈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回答。
      “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赵元初冷笑了一下,“可惜房子太小,装不下吧?”
      心又开始痛,头也跟着疼起来,沈澈不明白赵元初为什么把自己违心说出来的话记得一清二楚,记忆为什么还没有淡去?
      “你的东西,拿回去!”赵元初把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银票,自己给侍卫的那张银票。明明叮嘱过要保密,怎么还是让赵元初知道了?那。。。会不会也知道了那碗水是自己拿给他的?
      赵元初冷冷地说:“他们赌钱被我看到了,才知道你来过皇宫,你跑来干什么?看我是不是快死了?”
      “以为我不喝水就活不下去?要你来假惺惺的可怜?还是因为你娶了个女人,就想对我做点补偿?”赵元初猛地抬起沈澈的下巴,沈澈扭过头,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他都知道了,但是。。。
      赵元初转过身背对着沈澈:“你的样子真让我噁心,我今天是来把银票还给你的,不然我根本不会来,还有,桌子上的东西是给刘大人的,你交给他!”
      说完话,赵元初走了出去。
      沈澈木然地站了许久,心里一阵悲凉却笑了出来,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他真的厌恶我了,那么的厌恶。。。笑着笑着,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刘大人狐疑地看着手里的锦盒,又看了看神色黯然,无精打采的沈澈。
      “给我的?”刘大人把盒子打开了。
      黄色丝缎衬着黑漆漆的一大片,一股浓郁的药香立时飘出来。
      刘大人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是什么?不象是普通的药。”
      蔡师爷也盯着看了半天,又仔细闻了闻:“应该是阿胶,还混了别的药材,肯定有当归,别的我就闻不出来了。”
      刘大人的眼睛都瞪大了:“阿胶?阿胶和当归都是补血的药物,而且是大补。。。送给我?”
      蔡师爷一下子笑了出来:“刘大人,这药你要是真用了,别说补身体,估计马上看大夫都来不及!”
      刘大人一笑,把锦盒放回桌上:“沈澈,府衙里能用这种药的只有你,还不快拿去?”
      一听说是补血用的沈澈就有点怀疑,会不会侍卫把自己在宫门外吐血的事也说了?可是想想刚才赵元初冷淡的表情,伤人的话语,觉得药不可能是给自己的。
      “属下可没有这样的福气,”沈澈勉强笑道,“大人留着吧!”
      蔡师爷道:“这盒子里的黄缎子按理是不能出宫的,出了事可大可小,要真是想送给刘大人他会冒这个险?肯定是想都没想就拿来了,沈捕头,你说还能是给谁的?”
      沈澈摇了摇头:“赵大人有时候不拘小节,所以一点也不奇怪。”
      “不奇怪”的事接踵而至。第二天,城里有名的金铺“祥和”号给府衙送来一对鸳鸯摆件,刘大人一看纯金的鸳鸯比拳头还要大,说什么也不让放下,来人说一对鸳鸯是吉祥圆满的意思,图个喜庆。蔡师爷立刻道:“那就多谢了。”
      等人一走,刘大人埋怨起来,说府衙摆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子,再说还是纯金。蔡师爷说你怎么没转过弯来,这分明是送给人家两口子摆在房间里的。
      沈澈没说什么,拿布罩了和走廊的礼物放在一起。
      哪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讲究的吃喝玩物每天都从京城各处往府衙集中,蔡师爷本能地弄了个账本一一登记在册,刘大人长吁短叹,脚跺得官靴都快穿底了。
      “刘大人,你看看这个东西!”蔡师爷递过来一个条状物。
      刘大人一看差点没晕过去,这是十二格的玉带,全是上等墨玉,好像还是同料。京城的官宦人家攀比吃穿,其中一样就是身上的腰带,只要是镶了超过六块玉,哪怕不是好玉,出门也能引来一群人侧目,最不济的,找一两块玉缀在腰上也算是有了面子。
      “这可是稀有之物,在京城能换一座一品官员的府邸!”蔡师爷苦笑着说,“还有,全京城的有名店铺基本上都来齐了!”
      “这样下去不行!”刘大人跺着脚,目光重重地落在沈澈头上。
      沈澈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给自己的,心里越发难过了,不停地用这些奇珍玩物来嘲讽,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贪图富贵的人!没想到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竟然变得如此不堪!
      “沈澈,”刘大人严肃地说,“把东西全退回去,府衙都快堆不下了,而且传出去人人都会说府衙成了敛财的地方!”
      沈澈默默地点了点头,茫然无绪,想着要是一次运走必须雇车,可是该送到哪里?最近送来的已经不是贺礼那么简单,不能再送到王府,也不能送去皇宫,不然见到了又要被他冷嘲热讽。
      宁愿不见,也不想再听到那样冰冷无情的话,听一次,心就痛一次。
      就在沈澈还没想出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信封被送来了。
      虽然刘大人和蔡师爷最近已经磨炼出见怪不怪的本事,这次还是变了脸色。
      信封里不是信,是房契。
      蔡师爷紧张地一连看了好几遍,说:“是真的,有户部的印章,就是府衙后面原先那座染坊的位置!”
      刘大人神色凝重:“我说前一阵染坊怎么搬走了,原来是要盖房子。。。”
      “那可是一大片地啊,有整个府衙这么大!”蔡师爷惊愕地说。
      刘大人一语不发,把房契重新放回信封拿着来到沈澈的房里,轻轻放在桌上就走了出去。
      谁都明白,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赵元初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说服染坊搬走不难,可以用钱解决,但要让户部批准盖一座这样大的私宅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经过重重审批,正常来说就算能批下来也得一年半载,但这座偌大的宅院从染坊搬走到房契送来府衙,只用了半个月。
      沈澈又怎么会不清楚?赵元初这么做,真的是一时任性对自己的嘲讽吗?万一被端王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再继续。
      沈澈拿起房契跑到门口,上了马就往皇宫而去。
      赵元初很快就出来了,冷冷地看着沈澈等着他先开口。
      “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沈澈拿出房契问道。
      “只是一座房子,大惊小怪干什么?没见过?正好能把你那些贵重的东西装下。”又是和上次一样讥讽的语调。
      “我用不着,你拿回去。”沈澈把信封递给赵元初。
      赵元初没有接,而是说:“我知道在你眼里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他知道?他终于知道了?!沈澈疑惑地抬起头。
      赵元初接着说道:“你想要的东西在这里。”
      又是一个信封递过来。
      “这是什么?”沈澈有些慌乱,自己想要的,绝不是能装在信封里的东西。
      “高官厚禄。”
      沈澈用发抖的手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公文,鲜红的印章赫然入目。
      “京城里的官位不太好办,不过正好皇城司要重建,人员也要重派,虽然是个副职,不过也是五品,一个月俸禄一千,现在虽然少了点,但往后。。。”
      “赵元初!”沈澈激动得浑身发抖,两个信封一起扔到赵元初身上,“我难道就是。。。就是。。。赵元初,你给的东西我不稀罕,看不上眼!”
      赵元初愣住了,人也像一下子变成了石像:“你。。。你。。。这些都还不够吗?”
      “不够,差远了!”沈澈大声说道。
      你给我什么都不够,永远不够,我想要的是你!
      。。。只是你。
      “别再送东西来,不然我全扔出去!”
      沈澈不敢看赵元初,猛地转身走了。
      府衙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刘大人放松了心情,在后堂品着一盅茶,蔡师爷也弄了二两小酒慢慢嘬着,看看沈澈不在,蔡师爷道:“听值夜的说这两天沈捕头总是半夜起来洗东西。”
      “半夜?洗衣服?”刘大人问。
      也许是想半夜洗了晾起来,早上干了就能穿,毕竟沈澈自己的夏衣只有两件。
      蔡师爷摇头:“好像不是衣服,是被单,而且都三更了还拿出来洗。”
      刘大人一皱眉,三更半夜洗被单?有这个必要吗?
      “大人,该不会是迎喜姑娘一直不回来,沈捕头不习惯吧?”蔡师爷小声说。
      刘大人前一阵被送礼的事扰得心绪不宁,被蔡师爷一提才想起来:“怪了,都快两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
      “几天前不是又来了封信,说她姑妈的儿子要办喜事,要再耽搁一阵子。”蔡师爷说。
      也不好说什么,刘大人皱了皱眉。
      蔡师爷感慨地说:“沈捕头也是命不好,从小就家穷,又这么年轻就没了父母,按说以他这么聪明的人要是能念几年书的话,怎么会到衙门来当衙役?现在好不容易娶了个女人,还是个不念家的。”
      刘大人也感慨起来:“可惜府衙再没有晋升的位置了,把他提拔成捕快统领已经到了头。”
      沈澈一进来,两个人的话题立刻转了。
      “那就把王二的户头给他上上?”
      “对对,上上,虽说不是亲生,但也照顾了王老头十几年。。。”
      沈澈并非没有听到之前的对话,只是不想再听下去,最近几天半夜咳得厉害,大口大口的血染在被单上,要是不马上洗迟早会被发现。被误会也好,刘大人和蔡师爷已经成天为自己操心,不该再让他们担心。
      “要给王二上户籍?”沈澈问。
      蔡师爷点点头:“也该上了。”
      “我去通知他来。”
      “那你就去跑一趟,让他把原本的姓名籍贯能想起来的都写在纸上一起带来。”刘大人叮嘱。
      沈澈刚走,衙役进来说:“刘大人,外面来了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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