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清晓》宁旃

3、约定

　　一间间相连的教室，一群群结伴而行的同学，哄闹交织着各种谈笑，在不起眼的拐角边缘，隐匿着两只身影。但传来的声音脆脆地只有一种，充沛的溢美着青春热情，偶尔吐露出不耐烦的焦躁。音阶渐渐高起来，似是用尽耐心的爆发前兆。此时，隐隐地飘来另一类音质，微微，却未能埋没于众声中。并不是娇嗲得甜腻，也没有低沉的磁性。不出众，但如果专注听，无法自拔地且是自身没察觉地投入，就像罂粟之毒，点点滴滴，深入骨髓。
　　面对着齐芳一连串的急切的问题，清晓恍恍惚惚地端详着她忽开忽合的嘴，痴痴地看。也不知道看什么，大概自己也是无知的。
　　“又发呆？”齐芳嗔怒地拍了拍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人儿，倏而笑了，肩膀耸动着，双手也没闲着，“难怪英语老师说你一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顿嗓子，学着范老师尖细的嗓音说：“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到了花季啦，天天上课愣神，恩——是啊——到年龄了！”
　　“你饶了我吧，别再提那件事，唉——都什麽跟什么呀！”眼看林清晓的眉轻蹙，满脸无奈又带着些许的玩味逗趣的表情。心想，不过是自己上课听讲不专心，经常处于神游状态，别的老师都看在我还算不错的成绩上放过我，就是偶尔跟我开开玩笑式的提点我。可就是这个范老师，怨我，谁让我在她调到我们班的第一堂课上表现不好呢！但我也很无辜啊，到底怎麽就得罪她了呢？造成的后果就是，受到特殊关注，在很恰当的时刻，用乱七八糟的言语敲打我。我真怀疑，这就是我校挖角请来教实验班的老师。还有，平时我不太多话，只是因为不太爱跟一大群不知心的人虚情假意地热络罢了。与书交流的时间多了，交际少了，自然也就冷清下来了。可，齐芳，这样热闹明灿的女孩子能跟我交好，倒是始料未及。
　　其实，清晓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刚来的英语老师跟她犯相，也不无理由。隐藏在大致文静的外表下的她，有着超出常人的敏感视觉，对外界的事物本能的有着自我保护意识。在家受到父母亲的影响，爱好饮茶读书，视野自然不同于周围嬉闹的同学，心绪也一点点变得苍远而本真，但又由于她的潜意识的自我隐藏，这些与众不同之处却未被朝夕相处的同学发现，仅仅是略微疏远这个看不透的清晓。因为这样内在的抵触让他们抓不住，理由便转化成另一种具体实感的偏差。清晓的成绩好和行为散漫因而冷傲，莫名其妙的成立。就连齐芳也只是偶尔觉得清晓有些神秘，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大大咧咧的，疑惑也就在欢笑中溜走了。日子久了，也是会流露出蛛丝马迹，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齐芳一样，不求甚解。
　　看着对着自己侃侃而言，有些手舞足蹈的齐芳，清晓突然觉得有些感动。不知不觉地粲然展颜。
　　“清晓，其实，你真应该多笑笑。”齐芳换了副严肃的面孔。言者有心，闻者不解。
　　柔和的光环笼罩着窗边的二人，黄晕打在清晓刚及脖领的碎发，折射出溢彩的明耀。
　　齐芳不知怎的，咧开她罗伯茨式的大嘴，露出齐刷刷的白牙，夸张地说：“唉~~~~天知道你疑惑时候滴表情简直是超级超级滴—oh,my god!”
　　清晓眨了眨眼睛，轻轻蹙了蹙眉，凝视着，直到她伸出的魔掌把自己推醒。
　　“真是的，他们要是看过你这种表情，怎么会说你冷，真是的，哪里冷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神情超级卡哇伊。恩~头稍稍偏一点，瞳孔也略微放大，黑漆漆滴，圆溜溜滴，嘿嘿，疑惑中呢，又带着那么点纯真，唉~~我的文学功底嘛，真是不错，天底下还有谁能形容出来，就是能，也没机会发现啊！罗丹那句名言咋说来着，生活中就缺少像我这样发现美的慧眼————”说着八爪鱼的手开始侵害清晓的头发，“你说，这么美的东西，为什么不给人机会，让人发掘，还留了这么长的刘海挡着，看着我就不顺眼。”
　　清晓俐落地拍掉她不规矩的手，抬眼定睛看了她一眼。齐芳，在这瞬间动作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刻，还没去细想那一丝丝的异常是什么，只听见上课的乐铃声响起。二人便散了，各归各班。
　　怔忡地凝视着眼前的教科书，目光却散落一片。回想起刚刚答应齐芳陪她去补课班试听的事情。
　　因为中考的失利，林清晓没能步入心仪的A中——全省的顶尖高中，此校每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生都走一本A段，没走上的大都是出国去了，高校的各种能人多啊。清晓，其实也是可以花钱去的，家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属于中产阶级，而且她母亲已经把那份钱准备好了。在父母跟她谈这件事时，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刚知道分数的那些天，她就知道去不上A中了，最初的打击，狠狠地冰冻寒心，不哭不闹的自己，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什么也不说，就是发呆。失神落魄的模样着实使父母很担心，便想办法让自己的女儿去上A中。清晓这些天虽然不吱声，但影影绰绰的也听闻父母的打算，她也觉得别扭，自己从前意气风发，现在窝在家里顾影自怜，把问题推给父母不是办法。心里总是对于择校有些抵触，觉得矮人一头，还是看录取吧，去C中就去吧！自己在那里还能是个种子，好好学，也不见得会比去A中同学差。就这样，下定了决心。
　　事实上，当清晓还不是很情愿的来到C中后，受到一些小刺激，今年高分段掉下来的人不少，年组唯一的实验班里没有她。进入新的班级，同学自习课的散漫使得在初中养成良好习惯的清晓有些不适，好在她生性淡泊，也随遇而安。虽然没有特别投入的学习，凭借着一点小聪明和运气，在历年的高一按成绩调班的政策下，擦边进入了十六个班中那个传说中的实验班。
　　同她一起进入实验班原班同学都没有过多交流，同时与新班级的人还不熟悉，所以，跟只交往一学期的齐芳更加亲密。
　　她的请求自己如何能拒绝，而且运用了那么丰富的表情。玩味的勾起嘴角。
　　“……别忘了，千万你别忘掉啦！”连尘埃都带起来着活泼的动感。
　　音波隐约入耳，回神，说：“什么？”看不清表情，柔和光晕下，逸散着闲适的韵味。
　　只见那另一人夸张地捂起脸，“受不了了，林清晓，我想掐死你，你真是，我疯了，你给我撒冷地，听好了——”撇了撇嘴“这周六下午三点你跟我去试听数学课。真是的，不就是小考数学没及格嘛，老师都说这次张试卷有难度了，我爸我妈非得逼我去补课，天知道，我最讨厌数学了，嗯，还有物理%……&*唉~那就这样定了，你一定要去啊！”
　　清晓其实是不愿在仅有的休息时间出去的，即使是补课学习，她宁愿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但应了约，就由不得自己。况且，这些优班的人学习真刻苦，下课都不见几个人出去，上课大家都扬起脖子认真听讲，自己散漫惯了，是得去充充电了。
　　放学，十八点三十分，里落地收拾好书包，在熙熙攘攘的众人中穿息，渺然不留痕迹，未察觉一些或是好奇或是探究的追随目光，转入还未有几人的走廊，秋日的夕阳斜斜地射入，空气中的微尘竟也侵染出淡淡的清香，静默地言说着油画的溢美，这般真实而抽象的呈现，自然温馨。
　　骑着脚踏车，加速，御风而行的快感每每予林清晓一种莫名的愉悦，在这种氛围里想想一些有意思的事或是重温曾经沧海的记忆都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