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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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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男人从身体中抽离开来时,她被巨大的疲惫所包围,沉沉地坠入梦境。
七月,毒辣的夏天。咖啡厅里的冷气非常充足,悠扬的提琴音乐在空气中蔓延,杜宴把视线从窗外的热浪中收回,淡淡地瞟了瞟对坐的女人:黑亮的长发服服帖帖地束在背后,一身剪裁得体的优雅长裙,白皙纤长的手指上涂着淡淡粉色甲油,无名指上的钻石在晕黄的灯光下,闪耀着跳动的光芒。这是一个极具修养的女子,没有经历什么人生挫折,就那么从从容容地活到现在,气质非凡。
有这样气质如兰的妻,为何还要纠缠自己?杜宴心中浮过一丝焦躁,口干舌燥,伸手就捞起眼前的冰镇果汁,大口大口地咽下去。
“杜小姐,希望我们之间能够保留最后一丝体面。”女人睿智的双眼牢牢地盯着自己,杜宴刚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浮躁起来。
“不……”她显然很不会表达自己。
孟文俊的妻子——高芳,是高干子女,自出生就带着身份的优越感。这种充满野心的年轻女孩,她见得多了。她的母亲,一生就汲汲营营于清理父亲身边的红颜知己。对于结婚十年的丈夫,她能容忍他偶尔在外偷吃,但绝不能允许那些野花威胁自己的正妻地位。而就在一个星期前,孟文俊却提出要离婚。
离婚?他们是少年夫妻,迄今婚姻已经维持了二十年之久,早就过了七年之痒的时候,何以现在突然要离婚?
高芳只能理解为丈夫的中年危机,只能理解为是因为色衰爱弛,只能理解为是年轻的女孩的诱惑。于是,她背着丈夫单独约了那个女孩出来,状似淡定地奉劝年轻的女孩。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却是那么的普通,至少从外貌来看是这样的:不高,微胖,黝黑的肤色,廉价的穿衣品味……硬要说有什么具有吸引力,那就是年轻和无辜的表情。她就是凭着这些勾引孟文俊的吗?男人也是够肤浅的!
杜宴心知对面的孟太太是在考量自己,她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找自己,因为她从来都知道,孟文俊只是跟自己在逢场作戏。孟文俊这个人,每次来公寓找自己,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除了□□的纠缠,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孟文俊很有钱,很孤独,也很冷漠。孟太太说,孟文俊为了自己要和她离婚?杜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不是孟文俊。
那到底是为什么?她的内心充满了问号,但她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她总是为了斟酌一句话怎样说才能更加得体,而纠结很久。说白了,就是她不善言谈。
谈判无疾而终。高芳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百万,要买断她与孟文俊的这一年。很诱惑的数字,杜宴收了,她从来都不自命清高,相反她认为钱非常重要。尽管孟文俊一年来在金钱上没少亏待自己,但也是时候结束了,这一段没有情感投入的□□关系。
孟文俊会和自己结婚,她打心眼里都不相信。
那个男人是自私的,可以逢场作戏,但绝不会把自己这个污点留在身边。至少她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杜宴整张小脸都惨白得发青,全身乏力,整个后背都是冷汗,她紧紧地抓着医院大门的扶手,生怕下一秒就会跪倒在地上。让她更觉难受的是,孟文俊那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眼前。他终于知道了,可是已经迟了。
“为什么?”男人的双唇在颤抖。
杜宴低下头,愣愣地盯着男人的皮鞋,鞋尖有一点泥巴印记。奇怪,平时都有洁癖的男人,怎么会容忍鞋子上有污点?他出门的时候难道没有好好检查自己吗?
杜宴记得孟文俊是从不在公寓里过夜的,每次都是傍晚来,深夜十二点就离开,就像灰姑娘害怕过了十二点就会原形毕露似的。她也习惯了这样的孟文俊,不过据高芳所说,他是夜不归宿?那他去了哪里,流连于不同情人的床笫吗?杜宴不想深究,男女之间的这些事,不能太较真,不然只会伤人伤己。
杜宴的话语像来自冰窖一般,没有温度:“不为什么。”
她眼睁睁地目睹孟文俊的表情,从阴鸷变得激动,又从满脸通红化为一片寒霜。他应该愤怒地打自己一巴掌,但他没有。看来,他接受了,今天就是一年来的休止符。
“再见!”杜宴惨淡一笑。
孟文俊没有答理眼前这个女人,转身就向停车场走去。
从此,相见不相识吧!
杜宴觉得身体的温度在渐渐地下降,四肢也变得僵硬,这个冰冷痛苦的梦像是没有境头,她蜷缩着身体,在寂寞黑暗的深海中熟睡,她感觉到柔波的清凉,她感受到阳光那没有温度的投影,她产生了幻听。那是孟文俊的声音,他第一次在江大做客座教授。她永远忘不了,他那微凉如水的眼神在看到自己时变得炽热。她原也以为,这份爱是属于自己的。直到他在意乱情迷之际,念出了母亲的名字——江素。
她永远比不上墓碑下的那个人,她选择离开。而孟文俊是否曾经有一刻,爱上的不是母亲,而是自己呢?杜宴不敢深究。
她只是选择离开,永远地离开。
急救车的鸣笛声在午夜的寂静中格外刺耳,而杜宴再也等不到下一个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