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笔谭gl》执浅

20、（7）

　　她去过很多地方。走过很多路。
　　她平素是不爱走路的，作为仙，尤其是体弱的仙，驾云一向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开始喜欢上走路的感觉。一步又一步，仿佛这样才能慢慢将这漫长的年月消磨殆尽。

　　在这过程中，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起了心魔境中的所有事，想起了她。
　　在庆忌的车上，她问它，她喜欢干什么？

　　庆忌晃了晃头上的黄布小帽，想了一会，终于明白殿下说的是什么，不确定道：估计是抓鱼吧……

　　是么？她喜欢吃鱼么？

　　不知道呀，她总喜欢往殿下待的地方带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去。可能有些吃掉了，有些养在池子里了，但最漂亮最好的，她应该都是给您留着的吧……

　　她眸光微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有些怔愣。旋即敛下了一切神色，敛下了眸。她轻轻道：停下罢。

　　庆忌迟疑着：殿下，您、您不回去么？
　　她冷漠的勾着唇角，却发现这样有些疲惫，她道：不了，我无法给天帝任何助力了。我想自己走走。

　　殿下……

　　不用多说，我意已决。

　　她挥开袍袖，去了玉山。
　　玉山瑶座上的人，同样精致、同样冷漠，瑶叹道：拂儿，可是心痛了？

　　無低低的，带有一丝不确定：不知。
　　但是想她了。

　　那你以后打算如何？

　　無无助的像个孩子：不知。
　　瑶心有不忍：这世间好比一个循环，她是背着这幅命运出生的，命该如此，莫要强留。

　　無还是一副茫茫然的样子。
　　瑶再叹：痴儿，去吧，去人间游历。
　　什么时候忘了她，再回来。

　　临走前，無低低道：我好像，悟到了無……
　　瑶怔愣。

　　是以她开始行走人间，将从前想过的，没想过的，想到的，没想到的，都细细理了一遍，待到事无巨细后，那些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大事小事最终都化为了她们两相依相伴的那些时光，回忆将它模糊的面容重新雕刻的清清楚楚，栩栩如生。

　　因生果，果生忆，忆生憾。
　　原来她与她相处的时光竟然这么少，总感觉怎么回忆都不够啊。

　　她低低叹着，隽永而深刻。
　　就这么慢慢的行着，走着，想到后来，却所有东西又开始模糊了起来。终是过了太久太久。她只剩下了纯粹的东西。

　　她想为她起舞，就如同心魔境里，她为她跳的那般。
　　于是她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处景象都有了她的痕迹。
　　于是她也找着每一个有她痕迹的地方。

　　她一舞，似是带着留念，余点怅惘，尽做漠然，芊芊素手擢红袖，长而又长的流苏飘荡间，山河为之倾。像是一手一挥一树花开，像是一举一望柔肠百转，像是一翩一提流光溢彩。

　　修长的指节和手臂层次交错间如同一段一段像是被揉碎的枝蔓，她整个人似风中摇曳的蒲柳，那般多姿与柔嫩，倔强与不屈。柔情百转千结，像是吟咏间的一唱三叹，巍峨，嗟婉。

　　那张冷如玉的脸上，镌上了思念的眸子，好像有那么一个人，曾经住进过这里，好像有那么一种梦，她曾为她舞。

　　如今，火红的袍子仍卷着流风如云，腾挪转换间，是玄而又玄，曼妙的身姿。三千的情丝懒懒地垂下，和风起舞，发丝绕指尖，她穿着最烈的衣，记着最深的人。

　　红衣，黑发，赤足，金莲。
　　彼此交融，旋转。相得益彰。

　　她这舞，婀娜多姿，用尽了生命在绽放，于是海阔天空、山灵水秀，尽入她怀；于是风晴雨雪、云露晚霞，尽点她魂；于是星辰日月、高阁亭台，尽过她眸。

　　于是千年万年，千树万树，千花万花，愿意为她，尽数开放，凋零空中，成为她梦境的回忆。

　　于是起舞旋转，长相思长牵念，永盛不衰。
　　那盛放于空中，红的、白的、金的、蓝的，尽是妖艳，又尽是残破，它们被风吹散，成为了漫天的花瓣。环绕着她的旋转，像是妖冶而又盛大的葬礼。
　　同那时一样。

　　荒凉到深处的美丽。
　　像是触手可及的梦境。
　　梦里她与她谈笑，说要是能那样一场漫天的花雨中起舞，死也心甘。因为这样她就能永远的记住她了。

　　那时她的笑容那样美好，以至于后来在那样的场景下，她惦念的，还是那个记忆深处，似有似无的笑靥。

　　在这永恒的生命的尽头，
　　那成了她此生记得的最美的景。
　　那成了她此生想过的最好的人。

　　素手旋转间，广而红的袖子，猎猎作舞着，她像是个永远不会疲惫的木人，直至这一场滔天的浪漫散去，她又成为一个孤独的仙，继续行走在这孤独的道路上，找寻下一个她。

　　陷在回忆的循环中，如她曾一直旋转的圆，舞一停下，圆便会散去，不复存在。她只能不断画圆，才能将自己一直圈住，圈在有她的梦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