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假宝玉》独孤十四

18、第十八回

　　三日婚宴很快过去，假期结束，我的日常也回归好好学生的生活。

　　在此前的十二年，我和黛玉都以表亲和至交的身份相处，如今变成夫妻，并不比从前更亲密，可这种新奇的身份，让我们都觉得好像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人。

　　去书院，老师都取笑我，说：“娶了媳妇，脚下生风。”

　　我没觉得我有多现充，难道真是自己没察觉？

　　贾母大概是最开心的人了，笑道：“我一听宝二奶奶，还想，谁来着？哎呦喂，可见不习惯了。”话是这么说，她却没显出不习惯的样子。反倒王熙凤有些不习惯，每次叫黛玉，说了一个“林”字，便顿住了，自嘲笑道：“年纪大了，记忆不好。”其实她才三十一，也没多大。

　　由于贾敏和林如海多年无子，到了三十多岁才得一个黛玉，我便也以为黛玉估计很难受孕，十年内不考虑生孩子的事儿。

　　谁知道，过了两个月，这日正值四月二十八，贾母带府中女眷参加药王庙会，回来就说黛玉怀孕了。

　　我：Excuse me？

　　无论如何，黛玉怀孕总是好事，她周岁十七，以古代人的年纪，正值最佳生育年龄。

　　王夫人十分欢喜，对黛玉处处精心，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我都没那么过分仔细。时间一长，黛玉吃不消，跟我叫苦：“我就是在屋里走动几步，太太都惊慌，可怎么好！”

　　我首次遇到传说中的婆媳问题，作为一块夹心饼干，深觉任务重大、责任不小，且困难重重，压力山大。

　　于是去劝王夫人：“太医也说了，怀孕了仔细些便好，哪用这么紧张呢？”

　　王夫人瞪我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你且不晓得，女人生孩子是何等的鬼门关，黛玉自来有弱症，万一有个不是，流了孩子还是轻的。要不是怕她实在憋闷，我一步都不敢叫她动。”

　　我劝道：“正因有弱症，才该叫她动一动，省得她坐久了，反倒没气力。十月怀胎，还得将近一年都做个瓷娃娃么？到时候要生了，才没力道呢。”

　　王夫人气道：“我还不知这个道理？可如今还没坐稳胎，若有个万一可怎么好？”

　　我道：“凤姐姐怀节儿也没这么夸张，她都三十了，十几年没生孩子，前头又流了一个，还不是好好儿的？”

　　王夫人道：“凤姐儿生过巧姐，她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且她身子不知比黛玉好多少。便是如此，你也别忘了，她在床上硬忍了一个月才走动呢。”

　　我反驳道：“黛玉没查出有喜前，还不是乱走一气也没事儿？怎么查出身孕，就成玻璃人了？”

　　王夫人冷笑：“之前那般胡来不过是运气使然，要不是发现得及时，只怕你们孩子没了都不晓得。”

　　我们各说各有理，最后大眼瞪小眼，去请贾母做仲裁。贾母亦觉得我们都有理，只得把太医请来。

　　太医到没有说得含含糊糊，而是站在王夫人一边，说：“倒非全然不可。只是若要走动，最好再过两月，少说到六月间，才可在院内稍许活动。”

　　王夫人很得意，道：“你懂什么？我都生了你们仨了，能不晓得？你嫂子怀兰儿，凤姐怀巧姐、节儿，还是我盯着的呢。”

　　行吧，你们有理。

　　我接下来只得劝黛玉，希望她配合一些。

　　黛玉不是不愿意配合，她就是想发脾气，又是哭，又是写诗焚稿，怨我站在王夫人和太医那边。

　　我：……

　　我也想哭了。

　　我只知道孕妇情绪不好，不知道孕妇情绪那么不好。又不敢不顺着她，怕她心情不好影响身体，只好一直哄着。

　　幸好，探春的婚事和贾小节夺走了黛玉的一大部分注意力。

　　晚上我给她弹琴，黛玉根本没注意听，等我弹完，问：“你说，这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太医通过把脉能看出是男是女，但有些月份小，一时看不出，黛玉这胎就暂时把不出。

　　我道：“男孩女孩都好。”

　　黛玉不满：“我让你说是男是女，又不是让你说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我只得猜：“龙凤胎吧？酸儿辣女，你现在酸的辣的都爱吃。”

　　黛玉冷笑：“你还信这个？双生子有这么好得，糊弄我呢。”

　　“男孩儿？”

　　黛玉横眉：“才说男孩女孩都好，这就只要男孩了？”

　　“不是，女孩儿，女孩儿。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

　　黛玉秒变脸，流着泪泣道：“你就是爱糊弄我，打量我傻呢……”

　　呃，那你要我说什么？双性人吗？双性人好，想当男人也行，当女人也行……

　　摔！孕妇难伺候啊！

　　过两月，胎坐稳了，又请太医来瞧。太医摸过脉，道：“是位千金。”又说：“胎像稳当，可适量活动，每日走一炷香至三柱香。”

　　接下来的日常就变成我催着黛玉运动，她犯懒不肯动，气道：“你先叫我顺着你一动不许动，如今又逼着我四处走，你自己说说你要做什么？”

　　我这是听从医嘱好伐！

　　每次发完脾气，黛玉觉得对不住我，一愧疚，她又哭，我又要去安慰。一安慰，她更哭了。可不安慰，她估计能哭上几个时辰。

　　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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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发脾气，我还能吃得消，她孕吐和挑食我就吃不消了。妊娠反应每个孕妇都有，有的长有的短，有的早有的晚，但一般至多只有两个月。黛玉却时间很长，为期四个月，从药王庙会刚发现开始，一直持续到九月初，肚子有点隆起来。

　　她本来就身体不好，有一丁点儿不舒服的味道便要吐，除了菜叶子什么都吃不下，最厉害的时候连胆水吐出来，药也灌不下去。

　　刚开始，我急得冷汗狂冒，还是王夫人镇定，宽慰我道：“怕什么，我生娘娘那会儿也这样。吃不下硬塞，喝不下硬灌，总能熬过去的。能折腾的孩子，才结实，有力道。”

　　谁特么要结实有力道会折腾的孩子啊！而且这会儿还没胎动呢！

　　紫鹃麝月几个不敢给黛玉硬灌，我硬着头皮，让她们压住黛玉的肩膀，拿药灌进去。看她想吐，立刻死死捂住她的嘴。好在，黛玉努力配合，总算是噎下去了。

　　药能硬灌，饭菜却要她自己嚼。这才是去掉半条命。每吃完一顿饭，整个院子里的人，包括我和黛玉、紫鹃麝月几个、打下手的小丫鬟们，都跟打了一场仗一般，全部累瘫。

　　贾母心疼得不行，又不能替黛玉，每天拿了食谱菜谱，各种研究，想弄些黛玉吃得下的东西。她一围着黛玉转，荣府都围着黛玉转。王熙凤这个当家奶奶还得照顾小儿子贾节，身体有些吃不消，累病了。她一生病，更是乱成一锅粥。王夫人不愿分心在管家上，探春又得备嫁，这事儿就让李纨担着了。

　　万幸，黛玉前两个月喝水都吐，后两个月至少能吃一些清淡的粥食。当然，不能多吃，多吃一点儿就会全部吐出来。

　　到了六个月上，照例请王太医来看诊时，王太医私下对我道：“二奶奶体质虚弱，原还尚可，然而她忧思成疾，郁结于心，等到临产，只怕身子受不住。”

　　忧思成疾，郁结于心？我被王太医吓个不行，怎么也想不出黛玉哪儿忧思、哪儿郁结了。她确实爱哭，也确实容易郁郁不乐，但不到这种地步吧？原著的黛玉倒是这样，可原著里黛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而现在的黛玉，不可能有那样无依无靠的忧愁。

　　我问：“内子此症多久了？”

　　王太医奇异地看我一眼，道：“自小就有，何来多久？”

　　王太医给我们家看诊多年，对黛玉的身体情况算不上了如指掌，却也印象深刻，等闲不会忘却。他这么说，代表事实如此。

　　我张了张嘴，难道王太医说的“忧思成疾，郁结于心”是指黛玉从小敏感多思、泪不隔日？不可能啊，他怎么说也是文化人，不至于如此遣词不当。

　　我道：“还请先生解惑。”

　　于是我被王太医科普了一番。

　　中医讲究的是阴阳调和、五行俱全，所谓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心肝脾肺肾、酸甜苦辣咸等等，一一对应。黛玉思绪繁重，十分伤脾，因此月经紊乱、内分泌不调；她又常悲忧，伤肺，容易引起呼吸系统的疾病。

　　黛玉月经不调我晓得，多年如此，所以她那么快怀孕才让我吃惊；她容易伤风感冒得咽炎，我同样知道，只以为是她免疫力不足。我从未想到，这样的属性对于一个孕妇来说，会那么严重。王太医也并未说过。

　　王太医道：“并非如此严重。若从现在开始减少思虑，不会有太大影响。这倒是我思虑不周，先头只当二奶奶会渐渐转好，脉象又安稳，且大多妇人有喜后少重忧思，因此不提。谁知反倒越发危重。万幸，如今注重，还来得及。”

　　穿越小说里什么胎位不正、一胎双生的危险，我一个没碰到，反而遇到这种坑爹的情况，也是绝倒。

　　送走王太医后，我组织了一番语言，斟酌着跟黛玉讲。

　　黛玉一向注重养生，道：“你说的这些，我岂有不知？只是情之所钟，非人力所可阻。”

　　是啊，这点我太知道了。她一想到什么好诗好句、灵感泉涌，就不分场合地点时间地投入其中，感情来了还大哭一通，搞得身体更差。

　　我嘴里发苦，道：“你就是再投入，好歹记挂一下自己的身子和肚里的孩子呢，你如今可是双身子，本就比从前虚弱，再不好生保重可怎么着？”

　　黛玉心虚道：“这我晓得。”

　　我知道她控制不住自己，决定以后更要盯得紧紧的，哪怕把她绑床上，总也比半夜起来作诗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