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辽姬]上升螺旋》折纸杂云

1、清晨的时间本就不该用来等待

　　00.

　　看不见太阳。

　　按说一般雨停后云层便会淡去，可现在却完全没有那样的迹象。天空依然很脏，几片棉絮一般的云粘在上面。静止不动。

　　托它们的福，街道仍然笼罩在灰暗的阴影中。路过的人带着与之相称的阴郁表情，机械地穿行。

　　箱子里的冷漠社会。突然就想到了昨天看完的动画里的描述。真是贴切。

　　视野里几乎都是蒙灰的场景，形状各异的楼宇缺少光线便哑然失色。因为是白天，哪怕再暗也不会有人打开建筑夜灯，只是任凭能见度一点点减弱。城市像个保守的人，甘愿坐在环境强加的阴影中，不愿被扰乱思绪。

　　哈，有点可悲呢。

　　继续等待着。离邮件里说的时间还有约十分钟。之前虽然犹豫不决，却为了不失礼而故意提早前来等待。现在苦果就只能自己吞了。

　　如果后悔了，也来得及在见面前回去。当时大概也有这样的考量吧。

　　不过，说到底，为什么我要乖乖地跑过来？明明并没有约好，邮件也只是对方单方面的邀请罢了。甚至连目的都没有说明，本就该做好被放鸽子的准备吧。

　　……算了。

　　如果是无聊的事，待会一定叫他后悔。

　　灰色的人潮涌动，那个过分显眼的家伙并没有出现在其中。

　　还有十分钟。

　　不时有学生模样的人路过，有的会望向这边，其中几个还带着探究的神情。以往这样的事也不算少见，所以大概能猜出原因。

　　不过，照旧会感到不爽。

　　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他们的视线，却还是没忍住瞪视回去。有些人尴尬地离开了；还有些带着嘻笑的表情站定，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事物。

　　唔……在，在看什么啊？我早就不是什么数码女王了好吗！说起来，现在连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人都在关注卡片锦标赛了吗？明明参赛主体是中小学生哎！

　　就算真是这样，瞩目于此的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呃……所以我才不擅长应对这种状况。没有随身携带耳机果然失策。有音乐的话，就不用管那些多余的视线了。

　　然而，现在也不可能特地跑回去取耳机。

　　那个挨千刀的家伙，怎么还不出现呢。

　　还有八分钟。

　　嬉皮笑脸的男生们倚在护栏旁交谈着。长相普通到过目即忘，却都生硬地顶着不适合自己的奇怪发型，聊着同样不堪入目的低俗话题。还真是无可救药的糟糕品味。唾沫飞溅的废话混着耳机里漏出来的三流摇滚乐，污染了一小片人行道。像这样打扰他人仍不自知，该说是过分自我还是素质低下呢？

　　不过，在这个箱子般的空洞社会里，也没谁有多余的心思去主动指责他们。平添麻烦的事，可不会有人做呢。

　　啊，又看过来了。

　　目光上下游离，轻浮地吹着口哨，不怀好意的样子。恶心。

　　生气地转身，决意不再理会无聊的人。抬起头却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东西。

　　不，其实不能说意外，那个东西在人流量大的街道极其常见。会感到意外则是因为，刚才四处观望的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发现醒目的这个。

　　巨大的广告牌。即将上市的新款夏装。漂亮的女模特。无比熟悉的脸。同样夺目的紫色虹膜。

　　两周前，她还曾在工作间拉着我试穿各种幼稚的服饰。那时拍了照片，说是要参加新的试镜。广告上的这件和她那天穿的套装是同一个设计系列的组合款式，特点是腰间松松地系着的繁复绳结，走的是她一贯喜欢的可爱路线。

　　背后应景地传来嗤笑声，还喊了些什么。

　　哈，原来是在看这个啊。无聊的思春期。

　　稍稍舒了口气，心里却依然堵得慌。

　　妈妈她，应该不会真的把那些照片拿去发表吧？

　　不不，应该，肯定不会的。

　　迅速将心头不好的预感压下，快步退开。若是继续杵在这里也太丢脸了，赶紧，得赶紧换个地方。

　　把噪声甩在身后，沿着泊车线转移到商场正门的另一侧。这一边是儿童娱乐器械和家居料理店的天地，有着完全不同于方才的氛围。喧哗，嘈杂，热闹，却不教人生厌。

　　商场门口的巨幅广告遮去了大半的视线，也省却了多余的烦心事。交错的黑色钢条幽幽地反射出冷冽的金属光泽，不可思议地让人安心。也许现在这个位置从街上没法直接看到，对在等人的我有些不利。但想来本就是无所谓的事，这样刚好称心。

　　也不完全是。

　　至少，饿了。

　　出门太匆忙，早饭还没有吃。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不时可见叼着便利食品赶向地铁站的公文包族。附近卖早茶的摊点也都围满等待的人，还有两家在炸糖糕，嗤嗤地喷撒出甜香。弥漫的食物气息刺激着鼻膜，像一只无形的手在瘙痒，生生把饥饿感牵了出来。

　　不过，重要的早餐可不能用这种速成食品糟蹋。至少也该是像样的一顿饭才行。

　　只能等回家再吃了。

　　还有五分钟。

　　越发感到焦躁。

　　果然根本就没有必要等他。不，没在一开始拒绝就是最大的失误。

　　走吧。

　　绕过广告牌，意外地发现世界变了个样。

　　街道显然比先前要亮堂。行人依旧匆匆，却莫名有生气得多。阳光从街角渗透。空气中细微的扬尘闪烁，随气流上下浮动。从道路的这一边，也能够清晰地看见对面玻璃墙里走动的人。忙忙碌碌，各司其职，振奋地迎接新的一天。电视专柜吵吵嚷嚷，食品店里的叫卖声混着诱人的香味飘散。

　　这是日常温馨的街景。

　　只是褪去阴影，氛围就改变了这么多。

　　虽然街道仍没能直接享受着照耀，但很单纯地明亮起来了，像是预示着什么。

　　恐怕太阳只是刚好被遮挡住而已。

　　云层那么厚，难道还会再下雨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又一次抬头看向天空。

　　还是很脏啊，脏兮兮的灰白色。说好雨后澄澈的天空呢？

　　气象……是属于自然科学的范畴吧。为升国中而准备的预习教材里似乎有相关的课题。不过小学阶段的科学课并没有提到云雨的分类，而国文课本中与之相关的部分也只介绍了积雨云的成因而已。

　　像这样的云块，算不算积雨云呢？没有习得相关知识的我无从判断。

　　不过，只要是有奇奇怪怪的云，多半就会下雨吧。嗯嗯。

　　在这种诡异的天气，还会把别人叫出来的家伙，果然是没有常识的。

　　而那个没常识的家伙，现在正逆着人流从街角走过来。

　　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真的过于显眼。

　　穿的还是昨天和大家一起时的那件立领夹克，颈部多系了一条红格领巾。整体效果看起来有点像近来摇滚乐队的打歌服，算不上怪异，但在上野的街头也不常见。头发依旧是乱糟糟的样子，也不知有没有事先打理过。

　　很有精神地笑着。

　　理所当然似地，从阳光中走过来。或者说，和阳光一起走过来了。

　　像个白痴一样，隔很远就开始挥着手打招呼。

　　看吧，果然被人侧目了。

　　真希望没认识这种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