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哈尔的城堡，只给了苏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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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旧的绿色漆皮火车哐当哐当着向前。金色的田野快速的倒退，像褪了色的记忆渐渐消失在车窗外。蜷缩在上层车铺上，盖着白色的散发着霉味的棉被，面对着狭小逼仄的黑暗空间，我突然泪流满面。
苏殊，苏殊，和你的她一起，你可欢喜？我离开了，你可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经年之后，你可还会想起，不顾一切喜欢你的我？
（二）最是温柔的一场遇见。
生活在清泉街的人们，都厌恶极了一个姑娘。说起她的时候，人们总是会这样开头：
“真是有人养没人教的野种。她又……”然后以这样结尾：“啧啧，快别说了，她走过来了。”她就是我，人们口中的野种，我叫自己阿尔。
正如人们所说的一样，我是有人养，没人教。
我生活在青城有名的贫民窟里，抽烟，酗酒，斗殴，正是老师眼中问题少年的典型。
当然了，能让人们厌恶至此，我还是会做些别的事，比如说，欺负一群豆丁大小的孩子，酒后砸掉别人家的窗子，以及招呼一些和我一样的朋友守在路口威胁过往的路人。
我一直觉得，遇到苏殊的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万物静好的日子。可事实上，不是。
连绵的秋雨不停的下，一出去就会把鞋底浸湿。我真是恨透了这样的天气，因为这意味着，我本就破烂的鞋子很可能因此再不能为我服务。
可我还是要出去，在这空荡阴森寒冷的家里，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倚在昏暗的路灯下，摸索着掏出一盒红双喜，想点燃，却发现在细雨的拍打下根本就是徒劳的。转着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只好作罢。我在等孤独的行人。
朦胧的雨汽中，渐渐显现出一个纤瘦的影子。把匕首揣在怀里，我等着他走近。走近了，是一个清秀的少年。柔和的脸部轮廓，细长深邃的眉眼，高高挺起的鼻梁，如花的嘴角淡淡向上勾起，被雨水打湿了的头发乖顺的贴在鬓边。像极了哈尔，那个一直徜徉在我梦里的男子。我在心里感叹，可这并不妨碍我要勒索他的决心。
他看着我，突然就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开出了樱花，“你饿吗？”他问。
正要抽出匕首的手静止不动，我也笑了。“饿。”
“那就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可能是真的饿了，没有思考我跟着就走了。后来再想起时，惊觉原来是那一笑，勾走了我整个灵魂。
我们去吃了火锅。
鲜红的汤料，麻辣的味道。在这阴冷潮湿的雨天，暖胃暖心，最好不过。
“我叫苏殊，你呢？”“阿尔。”“你的大名呢？”“没有。”……
一问一答中，吃完了饭。就这样熟悉起来，才知原来是与我同校同级的学生。只是因为去学校次数太少才没有见过。
我当然不必担心不去会被学校开除，这样不大的小城，学校领导也会头痛我是否有一天会拎刀冲到他们的家里，地位越高的人，越害怕丧命。而我不去添乱，他们想必也是乐意的。
那天的晚饭，早已忘了是什么味道，只记得那少年温柔的笑。
我想，可能是那烟带来的这少年吧。红双喜，又红，又喜。
可我早已忘记，那烟，总有抽完的一天。这人，也会像来时的那样被带走。
（三）你那么好，好到我不顾一切的想要收藏。
小城高中的老师们都开始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开始正常上课，虽然依旧独来独往，却没有生什么事端。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是为了看到苏殊，那个俊朗少年。
自那次遇见，我便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沉迷，也许，仅仅是因为他像极了哈尔。也或许，是因为那一抹最温暖不过的微笑。
我们渐渐熟悉起来，苏殊笑说因为一顿饭竟然拐到了一个朋友。
我开始知道有关他的一切，身高182cm，体重65kg，独生子，喜欢猫，不喜欢碳酸饮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放学之后到公园去散步，数学成绩很好，好到代表学校参加过很多比赛都获得了冠军，名字和照片经常出现在学校大门口悬挂的电子屏幕上，同时作为优秀代表发表讲话。
原来他竟是如此耀眼，我却从没有注意到。
后来我想，如果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遇见他，那该多好。
可青春，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它总会以最不经意的方式让你遇见，然后以最深刻的方式给你留下一道伤痕。
我也开始知道，他曾经是有女朋友的，木染，一个漂亮的，娇小柔弱的女孩子。她是真正的公主，家庭条件优渥，长相漂亮，学习成绩又好。
他们曾是校园里最让人嫉妒不起来的模范情侣，可最终，也不过是分手的结局。
不过也刚好，苏殊，你们分手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
我开始频繁的出入苏殊所在的班级。下课了去找他问题，中午一起去吃饭，放学了一起回家，休息时陪他一起打篮球。
他无意间说起我就像是他的兄弟一样，能和他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疯狂。
可是他不会知道，为了能问一个比较好的问题，我整晚整晚的做习题，一遍一遍翻从没看过的书；为了能和他一起去吃饭，我常常是提前逃课出来在一个角落里等待，下课铃响起才会冲到他的班级门口假装不经意遇见；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时间更久，我会和他一起走到他家的门口然后在一个人折返回来；为了能陪他一起打篮球，我也会在一个人的时候一遍一遍的练习。
他是那么优秀的人，优秀到让我想不顾一切的努力完善自己，直到可以有一天能够足够自信的站在他身边并且不那么卑微。
我一点点靠近，一步步追逐，只希望到终点时，他能看到，仅此而已。
可是现实，总是会在你美梦正酣时，给你重重一击。
（四）我曾拥有的那段小时光
在我还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木染回来了。
说来他们分手，在众人眼里是出人意料的。但是在我看来，这样骄傲的两个人，走到一起已属不易，还谈何永远呢。于是因为一点点小事，争吵、斗气、冷战，最终分手。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木染竟然先低头了。
苏殊告诉我，木染找过他了，希望能够和好，可是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接受，因为他知道，一旦两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痕，那说什么也不可能如从前那般了。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他，自己想清楚，木染这样骄傲的姑娘，低声下气也只是那么有限的几次罢了。
并不是我故意阻挠，事实如此而已，不过私心里还是期望，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不要回到过去，就这样就好了。
于是，我们依旧照常每天一起吃饭、学习、打球、回家。
永远都是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追随着他的脚步，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夕阳下他的背影好像泛着金光，温暖却又不刺眼。
我们都喜欢这样的安静。像青灰色的岩石缝中一颗弱小的小草怯生生的探出嫩绿色的头来，于是世界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喜悦；又像是狂风暴雨席卷过后的大地，树木上晶莹的雨滴倒映着世界，带着泥土的清香顺着树叶的纹理滑落下去，静谧美好。
我不知道，这样能持续多久，因为我能感觉得到，苏殊对木染，还是很在乎的，他不过是，还不知道如何去接受。
而我也才明白，原来我们遇见的那天，是他们分手的那天。
其实我没有告诉过他，我曾经暗暗地了解过木染，原来不是所有的人，做事都如外表那般靓丽。
我也曾亲眼见到过，木染怒气冲冲地去折腾公园的流浪猫；恶声恶气地羞辱上前乞讨的母女；包括知道我和苏殊走得近些，特意避开他警告我不要痴心妄想。
我不明白，是不是世人，只看重外表？
还是她，伪装得太好？
我没有办法直接告诉苏殊，我想，我该赌一把。
我只是希望，能让他清楚他喜欢的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一厢情愿的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不用在一起，只要相互陪伴就好。
于是，在苏殊生日那天，我还是，表白了。并特意，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出意料的，他愣在当场，最后笑着打哈过去，说我们是哥们，开玩笑呢。
我笑了，木染，我等着你呢。
（五）殊途的是我和你，同归的是你和她。
木染终于来找我了，只不过不是一个人。
我被堵在了学校后的一个巷子里。放学的铃声已经响过了很久，这偏僻的小巷早已
没有了行人。
她恨恨地盯着我，用力给了我一巴掌。“贱人，就你这样的有什么资格勾引苏殊？你给我离他远一些，即使分手了他也是我的！”
想必是讨厌极了吧，这么大的力气，再加上这寒冷的天气，明天我的脸上一定还是会有痕迹的。苏殊若是知道他那可爱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前女友会是这样一副阴狠嘴脸，又会怎么想呢？或许也会生气吧。也或许，就会给我一个机会了呢？会像我所希望的那样了呢？想着想着，就忽略了脸上的疼痛，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贱人！你还敢笑！一起打！”
拳脚不停的落在我的身上，我护住了自己的脸。若是真的打花了，那就不好了。
目前我唯一完整拥有的，也不过是这张脸了。
过了多长时间呢？我不知道，总之，都累了吧，也都散去了。
小巷里空无一人，身上隐隐作痛，不过这伤，比起以前，好受太多了。
木染，你真的以为我在学校里独来独往便是能任你欺侮吗吗？我不得不说，你看轻我了。即便是不忍他难过，我也不会任你欺凌至此。那么你，做好准备了吗？
几天之后，那些校外和我一起玩的朋友在后门围住了木染。
依旧是那副乖巧可人的样子，只是脸上布满了惊慌。
我笑了，“我不打你，冬天打人伤痕会很明显，我不想苏殊看到。你脱吧，这样的低温也够惩罚你了。你看，你是自己脱呢，还是我们帮你脱？”
她一言不发，眼里溢满泪水，“你会后悔的。”
“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是的，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苏殊会知道这件事情，并在她脱掉羽绒服的时候赶来。我不后悔这么做，我只是难过被她打的时候没人来救我。
不出所料，苏殊生气了。
白净的脸涨红了，冲我大声的吼叫，“你怎么能这样做！是我不接受你，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你还要不要脸！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下的去手！我从没这么后悔过认识你！你滚啊！滚啊！”
我面无表情的等着他把话说完，然后转身和朋友们一起走掉。我知道，这次，我们，不可能了。
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果然，第二天，我就得知，他们重新在一起了。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叫做殊。他说，是殊途同归。
一语成谶。我们是殊途，你们是同归。
这么多年了，苏殊，你让我冰封的心，痛了。
我不曾奢望你会与我一起，你是那样美好细腻的男孩子，我配不上，我只是希望有一个机会，能够陪你一起，等待未知的明天。可是没人愿意成全。
我站在尘埃里仰望爱情，想要触摸时世界都来反对。
我努力地变得优秀，想要拥有一个站在你身旁的资格，到头来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可能努力了很久，却连希望都看不到一点。
你的感情是座城，不是谁都有资格替它添砖加瓦。我终于，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了。
（六）那些未曾被说出口的秘密。
你遇见我的那天，是我的17岁生日。
那天我刚刚得知，我的父亲在监狱里自杀身亡。
他只给我留下了一封遗书，以及我被卖的母亲的一丝线索。
是的，我说过的，有人养，没人教。
5岁那年，吸毒成瘾的父亲为了凑钱买毒，执意卖掉懵懂无知的我。我的母亲，那
个性子柔弱，温和如水的女子无力反抗，为了保全我，只能替我去迎接那未知的命运。
我恨她的不反抗，我恨她的任人宰割。于是成长中的我乖戾嚣张且暴躁。
即使这样，我也还是继承了她柔软的那一面。
比如说，一群孩子把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女孩堵在街巷里打骂侮辱，看不过去我把他们赶散了；酒后夜里回家看到小偷在撬人家的窗户，只能砸碎玻璃来提醒；贫民窟的治安不安全，叫上朋友们守在巷口等孩子们安全的回家去。我不希望，我生活的地方，那些孩子像我一样。我想在这肮脏的地方，守护那最后一片不曾被玷污的洁白。
17岁，母亲无信父亲身亡。我想，我的人生不过如此。
本在花季的少女却如垂垂老矣的妇人那般心如死灰。
那么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也不错吧。
然后，我遇见了你。可能是上天垂怜了那么一下吧，在我犯下真正的错误之前，派了天使来拯救。
宫崎骏的电影里，有一部，让我哭到不能自已。那是《哈尔的移动城堡》。
苏菲有危险时，哈尔护着她。我一直相信在我冰冷的生命里，会有一个人，疼我，爱我，护我；会填补我心中巨大的空洞，无尽的悲凉；会伴我走过雪域高山，无尽旷野，辽阔大地。
我一厢情愿，以为你是哈尔，我是苏菲。却没想到，我只对了一半。
你是哈尔，木染是苏菲，而我，是最被人们不耻的荒野女巫。
我努力地抓紧你的心，却敌不过她的一场戏。
也罢，你在未来等着她，我在一旁守着你。
哈尔的城堡，也只是给了苏菲。
这情感的是是非非，纷纷扰扰，哪里会让人看得懂，猜得透。
这一场青春的电影，终于走到了散场的地步。
戏里的人欢欢喜喜一同归去，戏外的人哭哭笑笑独自离开。
对不起，这么自私的耽误了你那么久。
（七）杜宇，这本就是一个悲伤的名字。
是不是我从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叫，杜宇。
“杜宇冤亡积有时，年年啼血动人悲”的杜宇。
那传说中望帝死后所化的鸟，夜夜啼血哀鸣。
我终是踏上了寻找母亲的列车。
自此，永不相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哈尔的城堡，只给了苏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