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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缘结诗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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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向西行走,暑气也在一点点退去。华浓估摸着已至申时,便对宛贞说道:“宛姐姐,一会有诗词课,我想去听下,姐姐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也好,那我在屋里等你。”宛贞笑着答道。
柳七直了直身子,伸手打开折扇,对华浓鬼魅一笑。扇子扇过,隐隐有股香气传来,华浓不明所以:“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赵昱捧腹大笑:“华浓,你只知有诗词课,却不知你眼前这位柳先生便是教你诗词的老师。”
“啊,学生有眼无珠,还请先生见谅。”华浓连忙跪在地上,行起了师徒大|礼。
“我不过是混口饭吃,哪能让你行如此大礼,华浓快快起来。”柳七收好折扇,二人便一道去了天香楼的艺香苑。艺香苑是姑娘们学习琴棋书画的场所,所以处幽静、偏僻之地。
盲肠小道两边种满了有一人高的山茶树,路将要走到尽头,光线也随之暗了下来。华浓跟着柳七穿过一道半扇形的石拱门,便进入了艺香苑。
华浓来到上课的地方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这些姑娘大都是慕名前来,以期一睹柳才子的风采。华浓没有挑到好位置,只得坐在最后排的犄角旮旯里。
印象中老师上课都是一手执书,一手执戒尺,一旦遇到哪个不听话的学生就上去警戒一番。怎么这柳先生竟不拿书,只在室内来回踱步?华浓好奇地看着他,柳七这才慢慢道来:“在下柳七,承蒙红玉之邀来给大家讲讲如何写诗填词。诗抑或词,首先要言之有物,其次便是有情,若掌握了这两点也能算入了门,但是若想做出好诗,流传千古那就看天分了。”
“诗一般分为五言、七言,有四句、八句之分。至于词,不同的词牌有不同的要求,或三字,或五字也可更多。除此之外,还要注意韵脚、对仗以及平仄。”柳七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可是下面的姑娘们却瞠目结舌,不知所云。
树上的蝉叫声透过窗户传了进来,华浓听着单调的韵律,很快就走了神。她忽然怀念起以前和娘亲一起抓蝉的日子,那时的她是自由的,就像外面的蝉一样拥有广阔的天地,而现在却拘于笼中,处处受制于人。
不知何时柳七已来到跟前,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外面的蝉叫声好听吗?”
华浓羞愧难当,思绪立刻从回忆中拉回来:“对不起柳先生。”
“这些听起来确实乏味,不如这样好了。现在正好是夏天,大家挨个说出自己知道的关于咏蝉的诗句,若说不出来,也可以自己做,我们一起讨论,怎么样?”柳七话音刚落,底下的姑娘们便交头接耳地嘀咕起来。
“好了,在下先带个头。这一句是王籍所写【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柳七一个个看过去,那些姑娘再不敢看他,尽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
华浓似乎感觉到柳七的目光正聚焦在自己身上,一张小脸顿时烧得通红。她以前倒是读过些诗句,只是她也刚好想到这句,一时真想不出其他了。
柳七的声音依旧温和,更带有几分期许:“华浓,你来说说看。”
华浓知道柳七需要一个学生来确立自己的威信,她索性豁出去,站起来说道:“先生,华浓愿意作诗一首,请先生点评。”
众人哗然,这个毛头小姑娘要是能作诗,岂不是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柳七知道她不同寻常,还是惊讶地看着她:“请说。”
华浓手心已被汗水浸湿,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从何说起。忽然苑里一阵轻风吹过,蝉儿似乎受到惊吓,叫得比之前更起劲,华浓若有所悟,想了一会便吟道:
晓苑轻风起,
蝉鸣数叶间。
年年闻此信,
不见旧时人。
华浓刚说完,柳七已经带头鼓起了掌:“不错,后面两句是点睛之笔,道尽了物是人非的感慨。”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照猫画虎。”程雪娇颇为不屑,也站了起来:“柳先生,学生之前听过张乔的一首诗,也是关于蝉的。”
柳七已知道是哪首,但是程雪娇不依不饶,脱口吟道:“
先秋蝉一悲,长是客行时。曾感去年者,又鸣何处枝。
细听残韵在,回望旧声迟。断续谁家树,凉风送别离。”
程雪娇仗着自己是天香楼的红牌,平日里更是与红玉狼狈为奸,华浓见她盛气凌人,不禁反驳道:“张乔的诗自然比学生做得好。华浓只是抛砖引玉,若程姐姐能亲自赋诗,不吝赐教,那真是华浓三世之幸。”
华浓语毕,素日看不惯程雪娇为人的姑娘们也跟着附和。一时间,课堂上又喧哗起来,柳七不禁哑然失笑,好端端的课堂,居然成为她们逞口舌之快的地方。
程雪娇小脸急得通红,气呼呼地说道:“柳先生,学生已经说完关于蝉的诗了,可以换别人了。”
柳七看她们剑拔弩张,只好和稀泥道:“其实呢,很多诗描述的事情、抒发的感情都很相似,不过仍可以推陈出新。华浓年纪尚小,能做出这样的诗已算不错,他日勤加练习不失一棵好苗子。而程姑娘更能读懂诗句,并提出古人作品,足见涉猎之广,不愧是天香楼的梁柱。”
华浓颇有不悦,怏怏坐了下来。“明明先生表扬了自己,怎么一点不快乐呢,到底是自己阅历少,竟让程雪娇轻而易举地脱身。以后要加倍努力,让那个女人再不能瞧不起自己。”华浓乱七八糟地想着,柳七的话就跟窗外的风吹过一般,不留下一点痕迹。
到了下课时分,华浓因为坐在后排,只好等前面的人先行离开。天色渐晚,一抹夕阳透过窗户洒了进来,仿佛给柳七的一身白袍镀上了赤金。柳七不苟言笑,正一步步走向华浓,她蓦然紧张不已,一颗心怦怦乱跳。
柳七的声音不愠不火:“怎么,知道错了?”
“对不起,先生。华浓扰乱秩序了。”华浓低下头,静静等待惩罚的到来。
柳七与她面对面坐着,一双眼睛从未从她脸上移开:她只梳着简单的双挂髻,两边系着粉色的飘带,并无太多装饰。她将近豆蔻年华,虽未涂脂抹粉,却已是美人胚子,双眉不描而翠,芳唇不点而红。难得的是,她爱憎分明,又极有天赋,以后怕是不简单。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华浓暗自嘀咕着:“先生,你打我骂我,怎么惩罚都行。你这样不说话,让人心里着实难受。”
柳七拿书轻轻拍了她的头,一脸严肃地教育道:“诗词,不是拿来攀比的,是情之所至,是兴趣使然。你知道了吗?”
华浓连连认错,指天起誓:“谢先生教诲,下次再也不和别人赌气了。以后华浓保证乖乖听课,一定不溜神。”
华浓撅起嘴,扮起了鬼脸,柳七这才露出微笑:“真拿你没办法。这书里的诗大都是前人所做,我特意手写将它们整理成册,你没事的时候好好看看,到时候我可是会检查你的功课哦。”
柳七将《诗选》递到华浓手里,她如获至宝,爱惜地摸着书皮。华浓翻开书页随意浏览着,里面的诗她大多没有见过,一颗心越发激动不已,她忘乎所以,紧紧握住柳七的手说道:“先生给了这么好的书,华浓肯定努力,不让先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