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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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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果然有肉包子。
不过是小肉包子。
衙门里的厨子是晋言雇了多年的师傅。
晋言至今未曾娶亲,俸禄除了添置必备衣物家什,都花在吃上了。
厨子拿他练手,他也乐得尝试。
早起这笼小肉包子一拇指节大小。
一分肥一分瘦,青笋丁切得细小,熟而不软,粘着少许鸭蛋黄。
仔细辨尝还能找到鲜蘑丁。
酱汁上几滴香油,围着一层薄薄的菜末,筷子尖点一下蘸尝,还有丁点辛辣。
即便肉包小巧,仍有少许汤汁。
香而不腻。
一笼八个。
一共两屉。
小哑巴单独吃一笼,是王爷的那份。
剩一笼原本也是晋言让给管家吃的,但是王爷和他抢得不可开交。
晋言实在看不下去找大厨,结果吃了闭门羹。
精细的东西就那些,多要没有。
最后王爷站起,举着笼屉吃。
管家行动不便,小肉包被王爷牢牢霸着,直气得要摔筷子。
昨天他这个瘸子被别人怀抱着共乘一匹马,一路赶过来丢了半条命。
没功劳也有苦劳,却连口吃的都被惦记。
简直要气疯了。
不过这气疯了,也是眼下王爷脸色大好,才敢稍有表露。
小哑巴说:“柳管家,吃我的吧。”
王爷插嘴道:“你要有柳真卿一半护食,我也就不操这心了。”
管家看着王爷,又看小哑巴,满肚子的火发不出来。
一口气掫了盅滋补的白汤。
下意识推轮子要走,才想起来轻装赶路并没有运来他的“坐骑”。
气势灭了一半,最后找了个伙计架着走了。
说是去找厨子。
管家一走,王爷就正正经经坐好。
取下小哑巴手里的筷子,说:“啊——张嘴。”
小哑巴伸手去摸摆好的筷子,“我自己能行的。”
王爷说:“我知道。可是我想喂你吃饭。你得赶紧胖一点。”
手不老实捏了两下,抱怨道:“你身上摸着都没有肉了。”
王爷把小肉包扯开小口,吹了几下,提醒小哑巴小心汤汁会烫。
粥和小菜也一口接一口地喂。
厨子的青丝卷同样招牌。
青丝分别是昆布和青笋、花菜茎,过沸水后激浸凉水再切成细丝,滚一圈早炼好的熟油,沥干。
酱好的土豆条彻底放凉,卷一层刚烫好的嫩豆皮,最后再卷上沥好的青丝。
系结,摆盘,最后撒一把炒熟的白芝麻。
月季花瓣散摆盘边,再配小碟烤鸭脆皮,和红油腐竹,作衬。
因为有客人来,厨子还加了两道,分别是奶豆腐和青须段。
奶豆腐是白豆腐切块煨小许羊奶。出锅,码齐,缝隙间撒上青白葱段。每块奶豆腐上面再顶一小勺肉沫。
青须段,其实是去头去尾的青虾拨皮去线切段,一长两短。
铺香料腌一个时辰,再裹一层蛋清,蘸干馒头屑,下锅炸熟。
虾尾不去壳,炸脆。
虾头把青须拔下,浸酒去腥。其余部分蒸熟,只取虾黄,抹在长段的一端。
摆盘时,长段当作虾头,青须插顶,虾尾铺好。
因为全虾只有两须青色,因此取名青须段。
晋言对桌上几道菜如数家珍,筷子倒是没动几下。
小哑巴不好意思,但碍于身份也不便多言,只能出声说自己吃好了。
王爷不依不饶,说你要是一会儿把这笼肉包子都吃了,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不然马上回王府,一步都不让你出来。
虽不知要见谁,但小哑巴念及自己眼盲行动不便,再从王府出来既不知好歹又难于登天。
只得作罢,又吃了好一阵。
小哑巴鼓着腮帮子嚼东西,王爷就手贱去戳。
然后小哑巴就停下来,也不知道是不知所措还是故意让人好好地戳。
王爷看他好笑,不知别的人吃饭是不是也像他这样叫人错不开眼。
直到有一天王府花园蹦出了一直松鼠,两爪子捧着松子吃,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王爷见到了,在小哑巴和松鼠间看了数个来回,然后一阵大笑。简直一模一样。
完成任务一般吃过早饭,当然也真是很好吃。
王爷说:“你胃口这么好,大厨功不可没,当赏。那就……带回府吧。”
吓得晋言忙跪倒在地,求王爷饶他一命。
小哑巴拽拽王爷的衣袖,轻轻摇头。
王爷清了清嗓子,说那就让管家回府搬两坛三十年女儿红来给厨子做菜用。
最后吃过饭,从后院出来上了辆马车出城。
留了足够的人手,管家就先回王府搬酒去了。
等到了师兄养伤的庄子,人领到面前,小哑巴自然是认不出的。
倒是重伤初愈的师兄被人架在门口,注视了好一会儿,突然哽咽地唤了声“师弟”。
小哑巴一怔。
虽然听到师兄情绪大恸自己也不由悲从中来,不过到底松了口气,人没事儿就好。
指望自己这个体弱病残去救,还真没什么把握。
从下了马车,王爷拉着小哑巴就没松开过。
小哑巴晃了晃王爷的手,说:“多谢!”
“我是真想说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不过这可不是我的功劳。”王爷坦荡,“是你师兄逃出来找你,晋言的人误打误撞碰上,搭了把手。”
他师兄没在意这些,十分关切地问小哑巴眼睛和嗓子怎么了。
小哑巴说来的路上患了风寒,已经差不多好了。
眼睛的事儿避而不谈,反问他师兄有没有受伤,严不严重。
他师兄满肚子疑问。
虽然晋言最初找他彻夜长谈过一次,彼此打消顾虑。
可是看到两个人牵手而来,举止亲密,偏偏人却伤痕累累。
尤其两个人原本应该势不两立。
所以不得不刨根问底。
“我并无大碍,”他师兄挪蹭着进来,“你这一身伤,是被谁欺负了?”
说完无所畏惧地盯着王爷。
小哑巴要开口,王爷捏了捏他的手。
“他受伤都是因为我,我会尽一切努力治好他。”
师兄听了这话,虽不全信,但也不便再说。心里暗自打算。
未免夜长梦多,王爷一行稍作休整便启程回府。
小哑巴的师兄近日不易奔波,便暂留在四平镇。
出发前,王爷放小哑巴和他师兄说些体己话,自己负手立于廊下。
房间里两个人轻声交谈,王爷听得一清二楚。
多是师兄感慨小哑巴这双眼睛,还有自责自己虽作为师兄,反而连累师弟来救。
小哑巴说:“师兄言重。您还不是一样,以为我有不测,硬是闯了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死活要替我走这一趟,”师兄感叹道,“当时匆忙,来不及问,你为……”
“师兄,”小哑巴打断道,“都过去了。您好好养伤,过些日子再来看您。”
“那你,那你是要跟他回府吗?”
房内一阵沈默。
“你们……”
“哎,等我行动方便,便登门拜访。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万事还有师兄。”
说完似是想到这次自己还要烦劳人搭救,长叹口气。
“师兄不必多虑,人各有命。”说罢,秋声便起身出门。
敲门声起,“是我。”
王爷推门而入,对师兄点头示意,便带着小哑巴离开。
小哑巴毫不惊讶,乖乖任人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