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江尹

2、父母爱情

　　父母之间出现裂痕是在我八岁左右，大约四年级那个样子。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所有的爱情都是甜蜜幸福的，所有的情感都会长长久久。
　　暴风雨是在那天下午，两个人因为小事起了争执，当时我正在房间里做作业，随着吵闹声越来越大，我终于忍不住出了房门。
　　狰狞的表情，恶俗的语言，两个那么近的人，两颗那么远的心。
　　终于我爸操起了手出门打我妈，我妈从来不甘示弱，直接用旁边的木凳砸在了我爸的头顶。之后我妈被扯到了地板上，两个人用球拍互相打着。打着打着，他们累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死寂，留下的只有呼吸声，以及，我的哭声。
　　我哭得歇斯底里，那是我第一次经历父母的打架。
　　后来两个人在几天后和好了，一切照旧，可是感觉有些东西深深地在我的心上刻下一道口子，我的有些观念从那时候开始发生改变。
　　第二次吵架，是因为一个女人。爸爸是一名小学教师，一般同年级的任课老师都是在同一个办公室。你跟个女人姓邓，我不知道她的全名，我只是看见我妈在手机上存着她的号码，署名：邓野鸡。野鸡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生性风流。她经常以学业上的问题给我爸打电话，因为我爸是班主任。
　　我不知道我爸知不知道野鸡多次找他的目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不会出轨。他深切地爱着我妈，虽然那爱有些自私有些变态。但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他的忠诚，所以他不会出轨。
　　我也曾和母亲讨论过这件事情，她说她明白他不会，但是不能接受他的处事态度。那一次，我妈去学校找了野鸡，两个女人进行了谈话，从此之后，野鸡再也没有找过我爸，但是在之后有一个男人给我妈打过一个电话，说自己管不好男人，总之我妈被羞辱了一番。这件事情又让两个人大吵一架，之后野鸡换了办公室。
　　在他们吵架的那段期间，我变得越来越沉默，想来当时的我也只有九岁而已。并且，从那次以来，我和父亲就有了隔阂，倒不是因为他这件事，是因为我认清了他无耻的本质。那天晚上，两人吵架之后，母亲出去消遣散心就留下我一个人在家里。当时我正在看动画片，父亲进了家门一脸阴沉。
　　他进了家之后就一直在沙发周围晃悠，我知道他想看电视，但是我也不想让出来就假装没看到。
　　过了大约五分钟，他开口命令：快去洗澡！
　　我不想去，就一直赖着。
　　他可能是和母亲争吵，怨气没处发泄，就正好趁着发泄在我这个九岁女儿的身上。他一下子站起来，指着旁边的刀，威胁我：去不去！不去砍死你！
　　我就那么看着他的眼睛，一分钟以后，我站起来没有去洗澡，直接进了房门。那天晚上，我就靠墙坐着哭了整整一夜，因为我不明白一个父亲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无论什么理由，我都无法接受。等到母亲回来，我告诉了她。
　　之后，全家人家庭聚会，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母亲拿这件事情质问时，我想过他的回答，也许是当时太心急什么类似的答案。可是他给所有人的回答是：没有说过，是我在撒谎，是我记错了。
　　一个人面对事情的态度早就决定了他这个人的高低。我从那天起，好像更加清楚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之后，他也开始用他那恶毒的语言攻击我。随时会以‘打我’来威胁我干他要我做的事情。记得有一次，老师布置作业要求做摘抄，我就回家在网上找精美语段。他回来看见之后，就冷冷一句，你成天除了抄袭作文你还会干什么？我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理会，毕竟对于他的这种语言暴力我已经习以为常。随即他又喊我帮他晾衣物，本就在做作业，又恰好被他讽刺，我便有些不情愿。他见我磨蹭，直接扬手给了我一耳光。
　　母亲说过，女孩子的脸不能随便乱碰。那是我第一次被打脸，可是我没有哭，相反，我在笑，冷笑。之后他有一次找不到钱，直接就对母亲说，肯定是我拿的。之后他在另一条裤子里找到了钱包。说到大学，他会讽刺我，你本来就这么笨，考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小题大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个父亲。可是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山，父亲是海。他应该爱护儿女，心纳百川。可我的父亲不是。在之后，他都会在亲戚朋友面前诉苦，诉苦他的老婆对他不好，女儿不孝，不爱他。这样的人，你让我如何爱。

　　父亲母亲正式离婚是在我六年级那年，因为赌博。
　　父亲的家庭是麻将世家，他们的家庭有三大特□□吃，爱玩，爱赌。兄弟姐妹间在牌桌上勾心头角，可以为了几块钱打得头破血流。那次，是因为父亲把工资输完了借钱去打牌，最后两个人离婚了。
　　当然,在离婚前肯定免不了一阵大吵，但是我羞于提起。因为在那次大吵中，我爸拿起了菜刀，指向了我妈。那段时间里，我几乎得了精神分裂症，每天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之下 。每天晚上和母亲睡觉之前，我都会检查门锁，晚上做梦都会梦见自己拿着刀和我爸对砍。后面站着的是我想要保护的妈。
　　但我妈对着刀硬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有时候很佩服母亲的硬气，如果不是她的硬气，如果她早就向暴力屈服。在我爸那边的传统里，她就只能任他宰割。
　　记得那次争吵，我没有流泪了，我也没有波澜。我已经习惯。

　　可是事实上，现在，我的父母还住在一起。这得回到那一年。那年离婚，正好是大年三十，父亲拿上几万块钱就离开了。在我看来，我对母亲的做法不满。不是不满她让他离开，而是不满她的仁慈，她竟然给他钱！
　　我的家庭里，我住的房子，我坐的汽车都是母亲这么多年来一个人打拼挣下的。她在没钱时曾试过向父亲那边的人求助，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于是那一年，二十出头的她硬是凭着自己在城市里有了自己的家。父亲这么多年下来，挥霍玩乐，如今连现金都拿不出来多少，家里一直由母亲支撑，如今却要厚着脸皮要我母亲给钱。
　　在他离开了几天后，母亲把他叫回来了，不是不舍，是因为善意，觉得大年三十让他一个人出去不好。我只记得在他回家时只有几千元了，之后他就一直没走过。
　　最近他又接来了他的母亲，那个对我母亲颐指气使的老女人，那个把我扔下不管的老女人，在母亲困难时讽刺刁难如今却又被父亲要求像菩萨一样对待的老女人。就这样和他不要脸的儿子一起，住到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