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树》鲸鱼先生

1、你有点奇怪

　　北风那天抱着篮球，白色的衣服贴在紧实的肌肉上，他全身散发出一种汗的酸臭味。头发上的汗水嘀嗒嘀嗒的落到脸上，脖子。他身边站着一个散发着淡香的女孩，她穿着质地良好的上衣，搭着白色的棉布裙，这大概是小女生都喜欢的装扮。清新的像一阵风，坐车路过的美好风景。在太阳毒辣辣的烘烤中，别有风味。女生是叶情。她打开身上背着的精致小巧的方包，抽出纸巾递给北风。靠近学校围墙路的一侧全是小吃，从校门口到路的分岔，十几摊琳琅满目的小吃供学生挑选。这样的场景只有每个星期天下午亦或过节放假才会出现。因为这个高中，只有那时候才准许学生自由出入。每个摊都挤满了人，北风热得想脱衣，又碍于公众场面，暗暗压抑冲动。北风烦躁的皱眉，叶情善解人意的说，“你在这等我，我去买吃的。”北风点点头。她看见叶情一路小跑到寿司摊，排在前面的男生看到叶情你推我嚷的发出哄笑叶情大大方方的微笑，她总是恰到好处的利用她的漂亮，软声糯语的说了几句。男生自然的让出位置，让她排在前面。
　　北风无聊的乱瞥，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南木，或者说是南木在人群中的突兀让北风注意到了她。在花一样的年纪，这个除了升旗要求校服以外自由穿着的学校，她的的确确在一众大白腿，长裙之间很特别。她穿了一条棕色的宽松的裤子，宽大的裤脚挽起了几层，松松垮垮的落在脚裸上，很漂亮的脚裸。上衣也是宽松的，如果一阵风吹来，会猎猎发响的宽大衣服，几乎看不出身形。但北风断定南木是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她漂亮的锁骨藏不住，这是个骨感的女孩。与其他女孩微露的，紧身的衣服不同，南木看起来就让人很舒服，至少她自己穿着很舒服。当然了，仅是衣服还不能让北风一眼注意到。其他女生都是三两结伴，鲜有单个的女生排队时也是低头玩手机，而她呢？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小贩的手动作利索的拿起塑料袋，用一种极度渴望的眼神盯着袋子然后睁大眼睛看着它被放到别人手中，她就摸摸肚子，咽咽口水。北风觉得好笑，手握成拳头放在嘴唇上低声的笑。北风看到两个女生跑到旁边和南木说话，南木露出木讷的表情，有个女生做了个乞求的手势就径直插到她前面。南木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两个女生似乎叫了很多份，手上拿了很多，小贩拿着一份小蛋糕为难的看着两女孩，“你们把最后一份让给后面那小姑娘吧，她等了好久了。”两女孩面露难堪，回头以责怪的眼神看了眼南木，南木对小贩微笑，“谢谢叔叔，不过不用了，给她们吧。”她转身就走了，也没买其他东西，径直走进校门。北风不开心，做人不能太自私。两个女孩有说有笑满面春风的走过来，北风挡住她们的去路，他摊开手说，“我想吃这个，卖我一份吧。”是肯定不是疑问句，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立即兴奋起来，北风这个校草级的人物在问她们要吃的，在这个春心荡漾的年纪，她们的荷尔蒙极速分泌，脸色潮红又害羞的看着北风。她们很大方似的给了北风两份，还念叨着一份不够吃的，给你两份。北风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礼貌的说了句谢谢，在她们欣喜的目光里，把其中一份扔进了垃圾桶。两个女生错愕的对视，不知所措。叶情刚好买寿司回来，看见了这一幕。她教养良好的为北风道歉，给钱，微笑的解释北风心情不好，不要介意。
　　叶情追上北风，还未开口，北风就把手里的小蛋糕给叶情，“你把这份吃的给那个女生。”叶情顺着北风的视线看过去，南木一个人走在路上，快西下的夕阳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北风看到南木呆呆的看着叶情随即露出天真又满足的笑容，北风扭头笑得很开了，又用无所谓的表情看着走到面前的叶情。叶情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所以并不打算问北风怎么会突然给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吃的东西。反倒是北风，局促了好久，才说，“我是看不惯她受欺负还不吭声。”叶情当作没听见，回想起南木拿到小蛋糕时的表情，清澈的眼睛，天真的笑容。
　　南木在操场角落的小土坡上，她没有吃小蛋糕，反而撕下一大块放到蚂蚁面前，不一会儿，一大群蚂蚁排列整齐，分工明确的运走了小蛋糕。南木自言自语，“小蚂蚁，你们要一起吃啊，多好吃啊。”南木对蚂蚁露出迷茫，空洞的表情。她一向孤独，渴望干净纯粹的世界。
　　南木喜欢看夕阳缓慢的落下去，这是一场绚烂的谢幕，柔和的橘红色开在万家屋顶，一个人也不觉得孤单，细想起来，这样的小孩，难怪别人不喜欢。
　　因着南木不用上晚修，她总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像一颗移动的孤独的树。她还不回家，先去操场跑步，她也不跑里圈，反而跑最外的一圈。那天刚好，北风输了球，被罚去跑两圈。北风开心了好久，刚才打球的时候，他在想南木，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很想知道南木的名字，失了神就输球了。北风臭美又自以为炫酷的呼的一下跑过南木身后，然后斜眼偷看她，用手撩好刘海。北风做了引人注目的冲刺，然后等在旁边，南木超过北风的时候，北风就呼啦啦的跑到南木前面。北风觉得可以了。他跑到南木身后，跟着她的速度跑。挺迟了，天边是浓郁的蓝色，操场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北风乐呵呵的跟在南木身后，期待她回头的笑容。南木突然“誒”了一声，北风扯了衣服褶子，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等待南木回头。但是南木往前跑了，以拥抱风的姿态，她噔噔噔的跑上阶梯到顶，迎着风，宽大的衣服猎猎发响，松弛的衣裳往后飞，突显出南有瘦弱的身材。北风倚着墙，“真是特别的人。”北风学着她的样子，张来双手，在高处享受风，闭着眼。
　　“你经常这样吗？”
　　“我一直这样。”南木的嘴角微微上扬，天上的小鸟就是这样享受风的拥抱吧。
　　“你和别人不一样。”
　　“所以才不被喜欢。”
　　北风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在微笑的南木，说出这样不痛不痒却又令人心酸的话。
　　兴许是感受到北风的目光，南木慢慢睁开双眼，望着教学楼的方向。
　　“快上课了，你还不去吗？”
　　“那你呢？”
　　南木回头对北风狡黠的一笑，“我不用。”
　　北风愣愣“啊”了一声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跑得太快，踉跄了一下。南木看了一眼哈哈的笑，随即转身看用血染红的残霞。
　　南木听见嚇嚇的大幅度喘气声，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北风。北风边喘边用力的说，“你……你……叫……什么？”北风双手撑在腿上，整个人身体半弓着，弯曲的脊椎异常明显。南木看到北风狼狈的样子，还有眼里希冀的眼神，觉得好笑，就抿着憋笑，整个脸憋得很辛苦，扭曲成肉团子。北风也挠挠头笑起来，后来就干脆直接坐在地上。
　　“我叫南木，南方的落木。”
　　“北风，莫北风。”
　　“我是南木，你是北风，北风可以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呼啦啦的吹，而南木，只能呆在南方。”
　　南木的脸柔和在清冷的月色里，或许她说的话有些负面，可北风看到她眼里深深的倦意，和一种孤独感。
　　过了会儿，北风笑哈哈的说，“我妈说我是北风吹下来的，所以我就叫北风了。”
　　南木微笑算是回应，并不搭理北风。
　　“你在几班，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高一九班”
　　“怪不得啊，我在高一十八班，我们都不在同一栋教学楼。”北风话一出，自觉失言。九班是普通班，十八班是重点班。这些不同等级的班别是分栋的，重点班的教学楼还有一个响亮寓有祝福意义的名字-状元楼。
　　南木看着教学楼顶亮顶亮的灯，“重点班可不像普通班，你还不去上晚修，不打紧吗？”北风油腔滑调的打转，“你不上课，你去哪？”南木不说话，摸着墙壁下楼梯，走了两步回头对北风说，“谢谢你，没有对我说不好的话。”
　　南木走出校门的时候，漫天的黑暗把她吞噬了。她打着电筒，在黑暗处走出一条微亮的路。很孤独的身影。保安室传来小声的对话，“她怎么每天晚上都回家，也不上晚修。”年长的保安敲了年轻保安的头，“那姑娘家里困难，住宿费补课费交不起。”年轻保安所有所思的噢了一声，静静的把头探出窗口，借着灯光，这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顾白，别看了，过来给我捏捏肩膀。”年轻保安应了一声，在黑暗的转角，不见了南木的身影。
　　北风被罚在走廊罚站，班主任声严厉色的训斥北风无规则无纪律。北风心里脑里重复出现南木的身影，无视戴着眼睛的古板男人。老王气急败坏的罚北风站一晚上。下课的时候，打球的兄弟围着北风挪揄他，“输了球而已，别这样啊 。”还有人笑笑用拳头轻轻碰了北风的肩头。北风假意挥动拳头，“谁说我是因为输球，我是为了……”北风突然顿住了，像鱼刺哽住了喉咙，说不出口。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尴尬接口，北风想，南木一定不喜欢我说她吧。叶情提着一片西瓜放在北风手上，其他人知趣的离开。“说啊，为了什么？”是刺耳尖锐的声音，北风显现出不耐烦的表情，把头扭到一旁，一脸高傲的说，“不想说。”
　　南木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灯还未打开。南木特意关了电筒，借着微弱的月光，从包里拿出钥匙，插了几遍才打开，她摸索着墙壁，“啪”的一声，灯开了。橘黄色的灯泡，上面还落了蜘蛛网，南木怕被电不敢弄，姥姥眼睛模糊看不见，蜘蛛网就越落越多像个小盘丝洞。南木动手洗了锅铲，小锅。洗衣间的木门被厨房漏洞的窗透过的风吹得咯吱咯吱的响。木门上有经年的木缝，上面钉了一层白色的胶纸，南木洗澡的时候就把衣服搭在木门上。木门没有锁，只能用小凳子顶着。
　　世界仿佛成了寂静又闹腾的田野，只听见脆脆的蛙叫声。南木打开窗户，刚好看到一颗星星，南木就用手伸手去抓，把星星抓到她心里。南木看着星星，把碎发别到耳后，双手捧着脸对星空微笑。

作者有话说

　　南木，是个孤独的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