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记事》陈铁柱

4、第四章 终章

　　李杜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很高兴，给我带了曾经最喜欢的柠檬芝士蛋糕，虽然我现在完全不能吃了。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排斥外来的东西，一点点食物都会成为巨大的负担。
　　我把小羊排放在桌上，特意铺了最搭配今天菜色的桌布，以及气味清淡的熏香蜡烛，还有特意准备的银莲花——消逝的爱。我听到水声，是李杜在洗手，本来这应当是一件十分温馨的事情，但是因为我今天的目的，变得格外使人痛彻心扉。

　　我打算和李杜分手。
　　我不能再占有他，除非我有足够的信心带他到寂地去——而我不能，看着他活得幸福快乐并且潇洒，是我最期望看到的，而这也将成为奢望。左侧锁骨下的淋巴结已经有了微微的凸起，这是晚期的症状。我没有时间了。

　　李杜穿着平时穿的纯棉家居服缓缓走过来，面色温和而带有笑意，锁骨清晰明秀，格外吸引人，这是我第无数次看到，也会是最后一次看到，很可惜，但是不后悔。我又有什么资格后悔呢？

　　夜幕四合。
　　烛光下李杜的脸庞格外温和秀致，给人以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感，我折取一朵银莲花，递到他手上。他接过，笑容渐渐黯淡下去，我知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曾经约定，当一个人不再爱对方，就送上一枝银莲花。
　　“为什么？”
　　“我不再爱你，你让我感到乏味，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我看清我自己的内心，我并没有那么爱你，爱到不在乎所有人的眼光，不在乎你的父母对我的侮辱。”爱到不在乎你是否幸福。我尽可能语气平淡而温和，听不出悲伤的端倪。
　　而后我微笑，神色平稳，仿若我是一个负心汉那样略带愧疚，而又满不在乎——我本来就是一个负心汉，是我负了他，我没有遵守暮暮朝朝的约定，先他一步准备离开人世间。没有他我无法活，而没了我，他还有父母朋友，供他重新振作起来，走向未来的生活。
　　我希望他未来快乐，又希望他不要太快乐，仿佛这样才能印证我的存在，印证他对我的爱。我这样自私，而我遇见他，总是嫌太晚太晚。

　　李杜把花放在桌子上，向我微笑，笑容洁净如莲花，让我又一次目眩神迷。
　　他轻轻抚过桌上的花朵，素手纤纤，我想到这个词，越是接近离开他的时光，我就越容易发现他的美好，让我越来越难以自拔。
　　“好。”他说，目光低垂，我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从书房取出文件，予他过目，现在住的房子，我的存款和基金股票的百分之八十，以及我名下的信托基金，全部属于他。我已时日无多，他应当得到最好的。
　　他终于下笔，我接过文件，签下我的名字，然后带着一个皮箱转身离开。
　　“剩下的将由我的律师和你交谈处理。”我投去深深的一瞥，而后迅速离开。

　　我离开了这座城市。
　　一个月后的某个夜晚，我给陈先生打去了最后一通电话，然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有人收尸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无论他有多么恨我，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