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宫灯夜夜心》千山负雪

4、第四章

　　细雨潇潇密密，李秋水兀立在雨中一动不动。等到无崖子闻讯赶来时，雨丝已经将她的半边衣衫打得湿透。
　　“师妹，你可有伤着？”无崖子略一尝试，便发现李秋水被点住的穴道并不难解，想来是师姊手下留情。
　　李秋水只觉一股热气透过自己的四肢百骸，很快恢复了知觉。她刚能行动，立即扑到无崖子的怀里，委屈地直哭：“师兄，她欺侮我！”
　　无崖子好言安慰，将人半扶半抱地带到屋檐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缘何师姊会对你出手？”
　　李秋水添油加醋地将事情描述了一番，道：“师兄，你可要为我出气！她怎可一言不合就对同门下此毒手？”
　　无崖子苦笑，心道，这哪里算毒手了，你若不先招惹她，以师姊的性情焉会与你为难？口上却不能不偏颇自己的新婚妻子，道：“我自是愿意为师妹讨个公道，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淋了雨，先回去换件衣服吧。”

　　无崖子解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又撑了雨具，护着妻子回了歇息的院子。
　　吩咐僮仆送上热水和巾帕，两人梳洗一番后，相对坐在临窗的矮榻上，隔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两盏热气腾腾的姜茶。
　　李秋水得丈夫体惜，一腔怒火早已不知不觉地消去了大半，此时冷静下来，方想到尚有一事求于这位大师姊，情绪缓和，只是语气仍旧忿忿的。
　　“师兄，你是本派掌门弟子，就不能管教一下师姊吗？”
　　无崖子长叹一声：“我哪里敢管教她？便是你我加在一起，也不会是师姊的对手。”
　　李秋水吃了一惊：“她这么厉害？那、那怎么会是你……”
　　无崖子明了她的言下之意，答道：“本派的规矩，是谁的武功最强，便由谁做掌门。唉，大师姊入门比我早，聪明胜我，勤奋亦是远胜于我。她专注武功，学琴棋书画只是为了修身养性，浑不似我分心旁骛。因此早在十年前，我便远远不是她的对手了，本来也应该她来做这个掌门弟子。”
　　李秋水听得入神，问道：“后来呢？”
　　无崖子饮了一口茶，道：“你记得大师姊何时离山的么？”
　　李秋水道：“大约记得，那年我十岁多，上山刚刚四年。”
　　无崖子点头道：“不错。差不多正是那个时候。师姊闭关出来，去见了师父。我当时正在师父房里请教武功，忽然师姊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把我赶将出去。”

　　窗外雨声潺潺，无崖子出神地凝视着眼前的茶水，回忆当年旧事。
　　“我在屋外徘徊，并没有立即走开。师姊说话的声音初时很低，后来似乎和师父在武功见解上起了什么争执，吵了起来。我听见师姊说‘修行一道岂可假手他人，便是收了再多的弟子，又有什么用？’‘当掌门好稀罕么，平白为些乱七八糟的事务浪费时间’‘逍遥派的历代积累，我还未曾放在眼里，由简达博，又怎么不可能了？’”
　　“过了不知多久，应该超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师姊推门出来，扬长而去。我看到师父站在门口，看着师姊的背影，我从没见过师父那样伤心失望的神情。半晌，他将我叫过去，说道‘你师姊是不可能承我的衣钵啦’。果然，之后没几天，师姊就下山了。”
　　李秋水听得呆了：“这，这可真是……”她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形容巫行云的举动，只道，“真是恣意妄为。”
　　无崖子道：“可不是吗，后来我见到师姊时，曾想把掌门之位还给她。谁料她刚听两句便翻了脸，从此我再也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