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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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刹车声。
嘈杂的人声。
然后是尖叫的救护车。
柚子冷漠的看着血肉模糊的少年被从卡车底下拉出来。
用不着医生，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少年死了。
少年被装进裹尸袋，抬上救护车。警察一边驱散看热闹的人群，一边检查现场。
柚子轻笑出声，看，他死了，他居然能看见自己的尸体，真是无比滑稽。
一黑一白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黑白无常么？柚子看着这两个身穿紧身皮衣的人。看来时代在变，鬼也在变。
“1987年4月1日生，2006年7月1日19点04分死于车祸，享年19岁，既非大善大爱之人，也非大奸大恶之徒。”白衣人尖着嗓子说完一段话。
柚子有点不满意，一生这么几句话就概括完了？但柚子又想不出还应该说什么，生辰，死期，善恶，与一个人真正有关的都说了。同时柚子还有几分高兴，原来以前做的那些还算不上坏事。
“你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出来，我们会酌情考虑。”黑衣人这么说。
柚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哪有什么未了的心愿？19年不是吃吃喝喝就是打架闹事，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哪来什么心愿。
“你可有想见的人？阴阳永隔，以后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柚子想摇头。他没有非要在临死前见上一面的朋友。至于家人，生前关系不好，他想死后也不会好到哪去，早对他失望透顶的父母没什么好看的。
但他没有摇头，因为他确实有一个想见的人，一个不是朋友，不是家人，甚至可能不认识他的人。
这个人不认识柚子，但柚子认识他。柚子知道他的很多事，当然包括他住在哪。
柚子坐在窗台上。
窗台作为爱情片中不必不可少的的重要角色，有很悠久的历史。自从姓Montague的小子爬上窗台骗走纯情小姑娘的心，很多人就把这类似梁上君子的举动当成是爱的表现。
柚子从来不敢这样做，他知道要是以前爬上窗台，只会被人当成小偷。现在他在窗台上，因为他死了。
没人会对死人追究什么。
从落地窗看过去，房里漆黑一片。柚子知道房间很快就会亮起来。
某人的生活很规律，6点吃饭，7点散步，8点温书，11点睡觉，雷打不动。
房间亮了。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孩走进来，跟柚子一点也不一样。当然不会一样，一个是出身优渥，前程似锦的资优生，一个是无可救药，自甘堕落的不良少年。
柚子想靠近点看，一个女人打开房门探进头来，柚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小德.........”女人刚刚开口，一本厚重的字典就碰的一声砸到门上。
斯斯文文的小德冷着脸，大吼起来：“我不去留学！我哪都不去！”
女人无奈的关上门，小德还不解气似的把椅子踢倒。突然他看了一下窗外。
不是看到他了吧？柚子又往暗处缩了缩，鬼能随便被人看到的么？
小德朝窗边走去。柚子犹豫了一下想离开，反正看都看了，还留下来干吗？小德刷地一下打开落地窗，他们四目相接。这下柚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学长？！”小德吃惊，不仅是因为有个人爬上他的阳台。
柚子觉得一定得说点什么，不能因为已经死了就可以不声不响的爬上人家的阳台然后又一言不发的走掉。
“我死了。”坦诚相待。柚子骗过人但是不想骗他。
小德没有说话，估计是在分析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没什么事，我来看看你而已。我走了。”
柚子转身要走，小德一句等一下让他转过身来。
小德脸色发青，嘴唇还在发抖。吓着他了？柚子觉得有点内疚，还是快走吧。
“我叫你等一下！”小德几乎是尖叫起来。
他确实是被吓到了。他家住在10楼，这栋楼一共有20层，楼下几户人家都装了防盗网，他不相信穿得松松垮垮,脚搭拖板的男人能从顶楼用绳子吊下来。
他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话。
他是真的-------死了。
小德被自己吓的脸色铁青，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柚子看着脸色铁青的小德，心里一阵心痛。还是快走吧，他的心脏不好，身体很虚弱，自己真的不应该来看他的。
柚子趁着小德发呆，打算翻身从阳台上跳下去，反正他现在死了，从再高的地方跳下去也不会怎样。
柚子的右脚踏上阳台边沿，刚想往下一跃，一双手却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
“小德........？”
柚子迟疑的回过头，只见小德双手牢牢地扣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到他的背上。
“小德........”见背上的人迟迟没有反应，柚子沙哑着声音开口：“放开我。”
背上的人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柚子感觉得到他在摇头。
柚子害怕了。他死前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害怕过，但是，现在他感到害怕。
“小德，放开我，我死了，我要走了........”柚子深吸一口气“我很道歉来打扰你。。。。对不起........”
“不。”小德把脸埋在柚子背上，发出低低的声音“学长，你要去哪？你不再看着我了么？”
柚子感到一阵耳鸣。他知道！？他都知道！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他，看着他每次上台做演讲，看着他每次上主席台领奖，看着老师夸他前途无量，看着同学众星捧月的包围着他。。。。。。。。
不~~。柚子无力的低吟，他不能知道！他不能知道自己一直在看着他，！他不能知道一直有这么一个不堪的人对他抱着肮脏的想法！
柚子想挣脱小德，可他从来也不知道这个看似瘦弱的男孩又这么大的力气。慌乱中的柚子，没有注意到小德已经转过他的身子。
“学长..........”
刚刚变完声的低低柔柔的少年嗓音，在柚子耳里听起来既犹如天籁，又像催命之音。他怕，他怕从这张嘴里，用这个声音，说出那些侮辱的话语。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垃圾也好，败类也罢，社会的蛀虫什么之类的，他从来都不在乎。但是这个人不行，他不想眼前这个人有轻蔑的眼神看他，不想听到他说他是垃圾，没有活着的价值，虽然他跟这个人比起来，确实可以算是垃圾。
柚子认命的对上小德的眼睛。他仍旧怕，但是他已经死了，如果现在不多听听他的声音，以后就再也听不到了，就算他嘲笑自己也好..........
“学长，”小德露出一种迷离又魅惑的笑容“不要，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走。没有你，我什么也做不成，没有任何价值的我，要怎么活下去？”
小德？柚子不敢出声，他看着小德把头埋进自己的颈窝，他在发抖，他从来没有想过能这样拥着小德，更别提是在死后。
他感到小德也在微微的发抖。
“学长，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我，一直都知道，从你第一天看着我的时候开始。”小德斜瞄着柚子“所以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做到最好。学长，我做的一切，没有一件是为那些人的，我只要你一个人看着我，一刻不停的注视着我。只要你看着我，什么我都可以做到。所以我不能去留学，因为如果学长你不看着我的话，我就一无是处，只是个废物，什么也做不了。”
柚子伸手搂住了小德，他不是在做梦，因为他已经死了。
是的，他已经死了。
柚子只是紧紧地搂住小德，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哭，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就这么抱着他。
只是这样就够了。柚子心满意足的闭上眼，19年，换着一刻，实在是太过足以，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可是小德抬起头“所以，学长，让我跟你一起走。”
他露出微笑，从未这么灿烂过。
不！柚子惊慌的挣开眼，他想说什么，却好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小德，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跟我不一样，你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你死了会.....会.....”柚子慌张的找词“你死了会......很可惜！”
当然可惜，一个未来的医生，或是律师，或者是别的什么，绝不会是垃圾。
小德呵呵呵的笑起来“学长，对他们来说我不是无可替代的，优秀的学生，出色的儿子，我不是唯一的。可是你对我来说，是无法失去的，我不知道离开你怎么好好活下去。带我走吧，或者你根本不在乎我失去你会变成什么样？”
是么？柚子的心抽痛起来，没有我，你真的活不下去么？早知道这样，我就会离你再远一点，连看也不看你一眼。
柚子的手紧紧的搂着小德。他现在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了。
他们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直到慢慢融化成两团纠结在一起的发出淡淡乳白色光芒的灵体。
“闽德，1990年4月9日生，2006年7月1日20时45分死于心脏病突发，享年16岁。”
“完了。”
“嗯。可以回去交差了，今天的活蛮轻松的，两个都很好搞定啊。”
“下班去喝一杯吧。”
“好啊。”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