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鸣》亦疯

3、萧寒

　　子欠七年，随州
　　整整两个月，萧家上下都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中，虽是接近年关，府里的下人们也不像往年那般忙碌但是带着淡淡的喜气。晚些进府的仆役们更是没想到盛名江湖的萧公子--也就是他们的少主，两个月前，竟也会如此失措而大发雷霆。
　　萧府东厢主卧外，此时约摸站了不下五个人。庭院中一片死寂，其中几位衣着华贵但颇具江湖侠气的男子此时已按捺不住，不停地在院里来回踱步。
　　主卧门依旧紧紧关着，一个一袭白衣长衫的俊朗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正中，仿若一尊雕塑。这位年纪轻轻便闻名江湖的萧家少主，此时面容憔悴，紧攥着骨扇的手也指节发白。
　　终于，门突然开了，院中的人都面带希冀地一下子拥到门前，但都未语，只等那位正从房中走出来，面容姣好，年约过四十的妇人说话。
　　但那妇人也是默然，只是面露戚色，看着萧寒略带血丝的眼睛摇了摇头。
　　“韩夫人，连......您，也没有办法么？”其中一位年长的男子开口，说罢，担忧地望了萧寒一眼。
　　“寒儿，玥儿的毒是积年累月所致，如今以毒发之烈推算，玥儿中毒当以数十年计。”韩夫人语气中带上一丝狠厉。“恐怕，玥儿几岁的时候，便已开始中毒了。”
　　众人开始忿忿，只有萧寒，始终未语，但指尖已深深嵌入了掌心。
　　玥离，玥离，萧寒似乎还记得他最疼爱的妹妹走路还走不稳的时候，就已经会牵着他的衣角，嗲嗲地喊“寒哥哥”。
　　下毒之人，定要其百倍奉还！
　　“以我之力，是断断救不了玥儿的，”韩夫人顿了顿，似在犹豫。
　　“夫人另有所指？”站在萧寒一旁的一位衣着不凡的年轻男子发话。
　　“言公子所言不错，只不过，那人脾气实在怪异，他所在的云玦峰传言也是进得去，出不来。”
　　唐绍非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不过值得一试。”说着偏头看了看萧寒。
　　萧寒已然一身寒气，此时未有片刻犹豫，转身便吩咐：
　　“备马！”

　　云玦峰乃一处险峰，但风景绝丽，草木巍芮。
　　刚到山脚，马匹便已无法前行了。
　　“老陆，萧安，你们留下。”萧寒抬头望了望远处山峰翠绿掩映，鸟语花香，别说山间小路，似乎连块衬脚的山石也无法寻得，不由心中一凛。
　　与唐绍非对视一眼，看来两人想到了一处。
　　这位云玦峰主人若通晓奇门八阵，则当真深浅未知，他萧寒与唐绍非虽是已是江湖英才，但若这云玦主人不怀善意，此去怕也是凶险。
　　“可是，少主.....”老陆、萧安均面露忧色。
　　“不必多言”。
　　言罢，只朝唐绍非稍稍点了点头，两人便同时施展身形，以轻功跃上了十几丈的参天大树。
　　但大约两个时辰过后，两人均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萧寒是将门之后，对奇门阵法，从小便有涉猎，这位云玦峰主精通阵法无疑，山中的几处阵中阵布置得巧绝顶妙，不按常理，随性大气，但无一例外全都生门大敞。唐绍非也是心中暗自叫绝，求药之余亦是想结交这位峰主。
　　两人一路跃至山腰，阵门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轻功跃下，入眼便是树木掩映下拾级而上的青石台阶。
　　青苔深嵌，历久经年。
　　台阶上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兴致勃勃地用草尖逗弄着一只蛐蛐，圆乎乎的小脸上都沁出了汗水。看到陌生的两个男子，竟丝毫不着慌，反而端着一副古灵机怪的小脸将蛐蛐往兜里一踹，拍了拍小手，冲两人一笑。
　　萧寒一时有些晃神，竟觉得这笑容有些熟悉，但那感觉也只是一瞬，片刻便无迹可寻了。
　　“两位可是随州萧府来的？”孩子问道，表情颇是认真。
　　“哦，是啊。”唐绍非立刻换上一副无害的表情，笑的极为亲切，“小兄弟怎么称呼？”
　　小孩儿没答话，却盯着萧寒。
　　萧寒一愣，竟上前拱了拱手，“在下萧寒，可是贵峰主让小兄弟前来的？”
　　“峰主？”小孩挠了挠头，“哦，你说的是我小风哥哥....不过你有凭据么？”
　　唐绍非觉得这小孩儿有点意思，站在一旁面带笑意地逗弄萧寒，“怎么办萧大公子？人家不认得你，要不你把你萧家的‘铁萧令’给他？”
　　萧寒略一思忖，竟真从腰间摘下了一枚铁中嵌玉的令牌递给那小孩儿。
　　“诶....我开玩笑的！”唐绍非一惊，萧家铁令，可以随时调动随州萧家军以及拥护萧家的江湖势力，是随州萧氏后人的嫡传信物。
　　“无妨。”萧寒见那孩子细细盯了一眼令牌，又道“就当我萧某的见面礼，小兄弟代我交予你小风哥哥可好？”
　　小孩儿点点头，旋即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药瓶，递给了萧寒。
　　“小风哥哥说，冰蟾本是一剂极寒的罕见药材，中土并不多见。长期服用以致积毒，下毒的人倒是很有钱。”小孩儿笑了笑，继续说，“火凤胆亦是如此，药性中和，便可解毒，左不过用量若过，适得其反，只不过小风哥哥没钱，舍不得给你多的药量，放心用便是。”
　　唐绍非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萧寒却是心中一惊，暗想这“小风”实在不简单。
　　“哦，还有，”小孩狡黠地笑了笑“小风哥哥还说......两位走好不送。”
　　这回竟是萧寒轻笑出声，“好，我们这就下山，如此，劳烦小兄弟。”说着便朝唐绍非点点头，示意还在愣神的唐绍非离开。
　　回程一如来时的顺利，只不过，唐绍非一直反复絮絮叨叨。
　　“萧寒，你真把铁令就这么给一个小破孩儿了？”唐绍非瞪着萧寒，一脸不可思议。
　　“有何不可？”萧寒嘴角淡淡上扬，回头望了一眼满目葱茏下，霞光映衬的云玦峰，“这个‘小风’，着实有意思。”说罢，轻夹马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