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唐毒情之一字》月何皎

5、第五章

　　唐青葙想过许多种白翘离开时的情景。他也许仍是笑嘻嘻地来和自己告别，也许如初见时一般留下一张字条便不见了，又也许他在某个任务后不再立在任务牌那里一个人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等着唐青葙回来了，留下那块老旧的木板和一片熙熙攘攘的陌生人流……这些“也许”的最后，唐青葙加上了自己的一点小小的私心——那个漂亮而单薄的苗疆少年会像他一次次在集市上被冲散不见后一样，突然地又跳到他面前，扯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可是白翘不会，这是唐青葙对他三年来的认识。

　　那一抹开坛时的酒香，如烟一般逗留了许久，沁人心脾，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翘消失的那个清晨，唐青葙并不意外但依旧阻止不了些微的失落。他连余温都带走了，只留下冰凉的床铺。当然也不会有字条或者书信。唐青葙张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枚银环，是他昨夜在白翘情动之时偷偷摘下的——呵，多情青郎竟有一日也会像那书卷戏折里的痴情书生一般藏了一段风花雪月的蛛丝马迹做自己一厢情愿的凭吊。银环亦凉，似是在“不知愁”那一夜的满怀冰凉，如今只此一枚就凉进了心里。

　　可唐青葙宁愿告诉自己，其实他不是那么难过。

　　三年来唐青葙让自己改变了许多，比如放松自己身为刺客夜间浅眠的警惕性，这样如果有一天白翘在夜里不告而别，至少他可以不用去立即发现，不用想要立刻去追悔莫及。愿赌服输，他没有留下白翘的理由，甚至找不到留下白翘的借口。他们之间的关系无关风月，不过一个赌约。

　　白翘对他究竟又是怎样的呢？他会像所有恋人一样偎在唐青葙怀中，他会勾一抹好看的笑回应唐青葙的问话和挑逗，他会在温存之后用葱白的指尖描摹唐青葙心口的那个蛊印，一直描到了最后一弧的收尾。只是那双眼睛，从未流露过唐青葙想要看见的感情。可笑人们常说青郎多情更似无情，实际上的唐青葙，会因为另一个真正无心无情之人动了真情。

　　他早该承认自己曾料想过的这个“赌约”的，一个多情的刺客和一个无情的蛊师，先动真情的那一个就输了。唐青葙输得一败涂地。

　　他站在镜前带上那半爿狐面，未覆银面的右脸，眉眼轮廓都已不似那青狐的尖锐凌厉了。温润，他竟有朝一日会将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为了什么？为了谁？狐面复被摘下。

　　“你这面具倒真有趣，和他们的不一样……好看！”

　　为了那些真真假假的笑意，那些真真假假的话语，为了一个不会相信许愿的无情少年。心口画完的蛊印画出了一颗心的轮廓，只是种下这颗蛊的人没有将它再带走了。

　　“一颗心能藏下多少情我不知……那样小一颗心，竟能装下那样多的虫子。”

　　万蛊噬心，死生牵情。

　　情之一字，当真难解。白翘不懂情，不想去懂情，他与这个字不知是谁先拒绝了对方；唐青葙早该看透了这点，只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白翘也许会懂，也许愿意懂。那个苗疆少年却是依旧眉眼含笑，翩然而至，悄然离开。

　　唐青葙继续回到了勾栏酒肆花街柳巷，他也依旧可以是那个街头巷尾大姑娘小媳妇们最津津乐道的青狐郎君，身边少了一个如影随形的娇俏少年，同门间也是见怪不怪，三年已经够长。

　　“三年亦不过是人生一过客，他日江湖再见亦无需死缠儿女情长。”

　　是了，过客。只是他人不知，唐青葙才是白翘的过客，连挽留的余地都没有。喝了一杯一杯红尘酒，嗅不见当年一袭紫衣轻纱带起的陈酿香。

　　“你当真不舍何不去寻他？”墨衣大夫银针一挑，翻落一朵火红烛花。

　　“长离兄不是早就给我判了死刑，如今怎的又来劝我？”

　　“某是说过，”江长离拭了银针，细细排入针匣，“大夫心性，总想力挽狂澜一下。”

　　“如此谢过好意，我自取灭亡罢。”

　　“……”

　　“若当真能寻到，又如何会走呢。”

　　小童上前剪下一截烛心，火苗跳动了一下映在唐青葙细长的眼眸里，那里有江长离未曾见过的一些感情，引得万花低叹着摇了摇头。无药可救。

　　心蛊难拔，心病无医，蛊本无毒，自引相思毒入骨。青狐郎君唐青葙，一好毒，二好胜，他败给了白翘的心毒，也败给了白翘的赌，只是果然如白翘所说，无论输赢他都不会得到或者失去什么，如果不算上一份动摇的真情。

　　唐青葙离开前将一样小物放在了案上，“劳烦长离兄暂且代为保管，过些时日我再来取。”

　　两枚相扣的银环，一枚是江长离熟悉的，原本常戴在唐青葙右耳作装饰，刻着唐门的徽记；另一枚却从未见过，镂着复杂的图案。两只银环扣在一起、融在一起，没了可拆的缺口，再不能分开了。若人亦能如此长长久久不分离，世间便能少许多哀怨情事罢。

　　只是这对银环等了许多时日，也并未等得它们的主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