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缘牵》轻聆

5、洞庭湖

　　红烛伤重，凌霜片刻不敢耽误，气息不宁难以腾云，缩地成寸的法术停停歇歇，不到百里的路程往常半刻功夫就能来回，今日却将近日落才看到湘山山脚。
　　山境仍是一副林叶稀疏的荒凉，枯木遍布，雾气掺杂着瘴气弥漫，以至连鸟鸣都绝迹。山路泥泞，似乎是刚下过暴雨，凌霜背着红烛踉踉跄跄的循着一遛隐秘的青石阶走到尽头来到林中地带一片圆形空地，勉力扬手，一间茅草屋隐隐浮现在眼前。
　　将红烛安置好，已是精疲力尽，茅屋不大又没有多余的床，只得小心褪下鞋袜外衫挤在她旁边。盖上被子，不多一会就沉沉睡去。山间难透光线，难以感知时间，待到次日昏昏沉沉醒来已是正午。一觉醒来，凌霜感觉体内灼烧感稍退了一点，见一旁红烛仍昏迷，伸手抚在她的额头上感知她的伤势。昨日没有仔细，今日一探才知红烛伤势严重，元神被天雷灼伤近半，濒临溃散，若不是数百年修为支撑怕早已魂飞魄散。强忍剧痛为她渡了些微弱的真气延缓元神即将溃散的伤势，当务之急是如何修复灼伤的元神，元神无损，身上的伤势便可自行修复，可湘山灵气衰竭，活物难存哪有什么可疗伤续命的妙药？
　　思来想去只有去洞庭湖试一试。洞庭湖与湘山相连，虽然亦是灵气衰微，但比起山境仍是好上很多。凌霜百年前刚得人形时曾无意中闯入过那里，微弱灵气萦绕的地方，花草却很繁密，应是有奇花异草生长，但那里是水族妖怪的地盘且生性不喜与外人打交道，当年她误闯进去那些妖怪若不是念在邻居的份上怕是凶多吉少。其他仙山虽然灵气充盈但路程遥远且都有修道士和妖怪盘踞，以她之力怕难以抗衡。红烛伤势危急，思忖再三，凌霜还是决定闯一闯洞庭湖。
　　洞庭湖与湘山地气相连，方圆不到百里范围。传闻湖中曾住着一条修行上千年的鲤鱼精，法力高强是洞庭湖之主，附近的妖怪都对其忌惮不已，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但不知为何后来去向成谜，洞庭湖也慢慢被水族精怪占据至今。
　　凌霜屏气凝神，尽可能隐匿身形悄悄来到湖边，寻找半天却不见什么奇花异草之类的，但湖中散发的灵气倒让她感觉舒服不少。见四下无人，她忍不住脱下鞋袜将双脚浸入湖水中，一股温润的灵气慢慢顺着脚底直达天灵。凌霜不禁感叹洞庭湖水的神奇，想着湖水的灵气会不会对红烛的伤势有益，正筹谋着取水时，突然一声呵斥传来：“何方妖孽！竟敢闯入洞庭湖！”
　　凌霜猛然一惊，快速施法将鞋袜穿上，回头发现是一个半大的男孩，梨形的脑袋，双眼圆瞪突出，宽大的上衣几乎垂到膝盖，长袖下的双手竟是五指粘连像鸭蹼一般。刚刚浸泡湖水让她感觉好了不少，不知对方善恶，凌霜右手暗暗凝聚法力，周围的杂草瞬间暴长，如藤条一般迅雷之势将男孩捆缚了起来。男孩见被绑住刚要喊叫便被草鞭堵住了嘴，喉咙里发出咕呱咕呱的叫声，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似是要哭出来。
　　看样子是个小□□精，凌霜目光柔和下来，“我无意侵犯你们的领地，只是来此寻药，我可以放了你，但你不要喊叫，不然我就勒死你！”说完故作凶狠地威胁，小□□见她这般，自己显然不是对手，吓得咕呱咕呱地连连点头。凌霜走到他身边解了他的束缚，见他孩童般的模样，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让她想起了平日红烛逗她时的神情，不自觉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粘附的草，转身朝湖边走去。
　　“你是要拿湖水去救人吗？”小□□没有立即逃走，见她一副要打水的模样反而开口问道。凌霜不做声，微微点了点头。“这湖水一离开洞庭湖就没有灵气了，救不了人！”听他这么说凌霜停下了动作问道：“为何？”小□□眨了眨眼睛说道：“反正这湖水离开洞庭湖就是没用了！”说完就要朝旁边的草丛里钻去。凌霜见状赶忙出手将他绑了过来然后快速到湖边弯腰掬了一捧湖水，果然一离开水面灵气就迅速消散，很快与普通湖水无异。好不容易找到解救红烛的方法眼看又要不成，凌霜心里顿时焦急起来，“你可知道怎么才能把水带走？！”小□□狠狠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能把这湖水带走，但是...”刚听他说到关键，突然三道水柱破空袭来，凌霜急忙将小□□推开自己飞身后退，接二连三的施法让凌霜体内的灼烧感涌遍全身，落地身形有些不稳。这间隙一长须白发的老者已将被绑住的小□□带到身旁，看他的样貌和身形动作，凌霜预感不妙，随即挥手草鞭朝他甩去，但见他不避不闪，草鞭即将碰触的瞬间突然崩散成一簇簇的杂草散落一地，强撑着又发起攻击结果仍是一样，凌霜心下一横逼下心头剧痛，运气召出数条冰棱朝老者方向袭去。
　　只听几声清脆的断裂声，冰棱全碎落成片，凌霜身为草精，除自身操纵花木的本事之外，因其得道环境而与生俱来的水系法术已是她本领的全部，也是她与一般花木精怪的不同之处，眼下两招攻势皆被对方轻松化解，她心里越发不敢对眼前的老人轻视，见对方并没有发起攻击她也不敢再随意出招，长身直立，目光紧视着两人。“你这草精竟会纵水化冰，确实稀奇！”老者微微一笑隔空对凌霜道：“为何私闯洞庭湖，又伤我族类？”见对方并无意与自己过招，凌霜心头稍松，“故友近日遭受天雷，伤及元神，因急需救治，故来此寻药。”看了看一旁已摆脱束缚小□□接着解释道：“我见这湖水有疗伤之效但又无法取走...只是想问出取水的办法。”她承认刚刚确实有些心急，对一个小孩子出手确实不耻，但情势所逼她并不后悔，眼下若要动起手来无论怎样她都要活着离开，否则红烛定然性命不保。老者见她神态坦诚，刚刚又并没有真的伤到小□□心下也没有追究之意，“这湖水你是取不走的，看你似乎有伤在身，今日私闯便不再与你追究，速速离去吧！”凌霜闻此不为所动，无论如何眼前有救治红烛的办法她绝不会轻易放弃。今日已打草惊蛇，若就此离开，即便她想法将红烛带来怕也再难靠近这湖水。见她一脸决绝不肯离开，老者许久悠悠开口道：“这湖水疗伤功效乃是受洞庭湖灵气影响，你若想取走救人是行不通的，不如另想它法！”听他如此清楚其中原因，凌霜心中猜测他或许有什么办法。随即大步上前弯腰朝老者拱手行礼：“我乃湘山凌霜，今日来此绝非有意冒犯，实在是情势所逼，长者若有解救之法还请告知，凌霜必定铭记于心，他日相报！”
　　听她自报家门，老者原本深沉的双眸瞬间微动，情绪也起了变化，语气间有一丝难掩的激动，“你说你来自湘山？！”没感觉到他言语间的异常，凌霜起身言道：“不错！我本是湘山山顶一株无名草。”闻言老者再难掩惊讶，瞬间上前抓住她的双肩问道：“湘山荒废已快有三百年，地脉断绝，灵气贫瘠，你是如何修得人形的？”似是感知道什么，老者紧接着问道：“你说你是草精，为何身上除了妖气还有一丝灵气？！”初见之时红烛也告诉她，她的气息与普通花木精怪并不相同，此前她一直没当回事，毕竟天下妖类众多，无奇不有，可今天听这个老者一说，凌霜对自己身上的灵气也开始有了一丝好奇。“自我得道有灵识起就是这个样子，至于别的我也不知！”见话题岔开，凌霜言归正传：“还请长者赐教。”
　　老者闻言不语，慢慢踱到湖边望着湖水开始沉思。有老者在此，小□□这会胆壮了不少，一蹦一跳地来到凌霜，仰头告诉凌霜：“我刚才就跟你说湖水一离开洞庭湖就没用了你偏不信！”说完还咕呱咕呱了两声似是在嘲笑她的无知。“但是我知道，湖水变成这样的原因，是因为,,,”“娃儿退下！”一旁老者闻言急忙打断，小□□悻悻地闭上了嘴，变回原形朝周边的草丛蹦跶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