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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红衣少年 ...

  •   两个身体交|缠的影子投在红绡帐上,伴着一室的烛火摇曳,春|光融融。

      身下的少年,黑发如墨,肤白胜雪,偏生又穿着一身极为明艳的红衣。鱼水翻覆间,红衣被扯落而下,露出大半个肩头及胸口。

      左侧肋骨下方,有一处青黑的纹路,像刺青,又像是什么别的东西。

      白,在另外两种色泽的强烈对比下,近乎刺眼。

      杨三爷恨恨地咽了一口唾沫,来不及再细看,已恨不得将对方拆骨入腹。

      然而一个走神间,却被那少年寻了空子,一个翻身,骑在了自己身上。

      任肩头的红衣那般摇曳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杨三爷,挑唇一笑。十四五岁的少年尚未长成,原本就少了几分阳刚之气,加之他的面容生得极美,左眼角下更有着一颗泪痣,便越发给人一种雌雄莫辩的蛊|惑。

      他看着杨三爷,悠悠笑道:“奴家忽然想起一事,想请教三爷,不知三爷可否为我解答?”

      杨三爷虽然心急如焚,但念着自己的身份,到底不愿行止太过粗暴。便强压下冲|动,哈哈一笑,道:“你要问什么,但说便是。”

      红衣少年笑容加深了几分,开口道:“奴家久在这锦春阁中,不知方外事,实在好奇,近来朝廷上可有什么趣事?”

      区区一个男|妓,竟会在这床笫之间问起起朝廷之事来,这实在……是一种别样的情|趣。

      杨三爷稍稍怔愣之后,触到对方好奇中带着几分仰慕的神色,很快笑起来。既是情|趣,配合一下倒也无伤大雅,顺便也能满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思。

      “你这个小|妖|精,着实有趣得紧。”他抬手在对方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嘿嘿笑道,“那我便告诉你几件无妨。”

      红衣少年笑容不改,“那奴家便洗耳恭听。”

      “当今圣上继位多年,后宫却不曾诞下一个子嗣,你猜,这是何缘由?”

      “这数月以来,据说圣上频频微服离宫,你猜,这又是为何?”

      少年一双好看的凤目微微长大,只是不住地摇摇头,眼底的疑惑之色,分外的纯真。

      杨三爷喉头越发一紧,再也按捺不住,翻身重新将人压回身|下。

      “事毕之后,再……再告诉你!”他喘着粗气,急不可耐地扯开少年的红衣,粗粝的手匆忙往下探去。

      却蓦地听闻头顶一个声音响起,“三爷为何不同我提一提,半载之前朝中颁布的那道禁令?”

      那声音听来依旧稚嫩而清澈,却让杨三爷如同被点了穴一般,霍然定在原地。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身|下的少年。

      在他的注视下,少年慢慢地坐起了身子,半身靠在床头边,脸上依旧挂着笑。

      “若我不曾记错的话,自那道禁令起,朝中官员不论品级但凡有狎|妓者,均以革职论处。”他微微敛了眉,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道,“去年七月,户部谢志冬、庄竟、韩厅阈,礼部郑琦、司徒羽,大理寺卢浩熏、朱旭冉;八月,太仆寺赵磊,兵部张卿;九月,光禄寺路河。十月……自十月以后,朝中似乎无人敢再犯,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犯,你说可是如此……章贡章大人?”

      少年一番话说下来,杨三爷,哦应该是工部员外郎章贡,已然是冷汗涔涔。听到最末自己的名讳时,更是惊得双眸骤然长大。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眼前的少年。

      身为朝廷官员,他自然懂朝廷对此事的打击力度。然而对着家中妻妾久而生厌,又听闻此处男|妓众多,思虑之下不免心痒,想着换换口味。于是他故意选了这新开不久的锦春阁,并更名改姓,只化名为富商杨三爷,便是为了掩人耳目。

      章贡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可为什么,他竟然会认得自己?不仅如此,区区一个妓|子,还能将朝廷禁令的内容,并受罚官员的头衔都如数家珍地一一道出?

      “你究竟是什么人?有……有何目的?”他双目圆瞪,豆大的汗水从鬓边滑落,也来不及擦去。

      抬手将自己滑落而下的衣衫拉好,少年挪动身子坐到了床畔。他神情里已然没了笑,不论是纯真的还是魅惑的笑都不见踪影,只剩一种“不是很想理你”的慵懒神情。

      而这种神情,出现在一个十四五岁少年的面容里,着实显得有些不搭。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非朝廷中人。将大人拉下马来,对我也并无益处。”转头看向章贡,他很自然地跳过了对方的第一个问题,“只不过……这却要看看张大人愿意出多少,让我保守这个秘密了。”

      “一千两!”章贡忙道。他很清楚,若是事情败露,自己的损失将比这个惨重千倍百倍。

      少年一扬眉,看着他不说话。

      章贡心虚,汗水又开始往下滚。顿了顿,道:“两千两!”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

      章贡终于记起擦拭自己满脸的汗,末了道:“五、五千两!”

      少年笑了起来,带着嘲讽。

      “张大人,你在任的这几年里,中饱私囊的款子,就这么一点?”

      章贡刚擦掉的汗又开始狂落。

      “一万五千两!一万五千两!”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剖白道,“这已经是我全部的身家了!当真没有了!”

      “两万两,一口价。”少年轻描淡写地道,“三日内送上门,否则自会有刑部官员上你的门。”

      章贡哪里还敢再讨价还价,忙连连应声,连衣衫也来不及穿戴整齐,便胡乱抱着破门而出。

      看着那扇摇曳的空门,少年立在原地,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半晌后,他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白色外袍,手一扬,行云流水地穿好。然后走到桌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刚要送到唇边,动作却顿在半途。微微皱眉,道:“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屋内并没有人,他这话听来仿若自言自语。然而话音落下后,只听得“咔嚓”一声,却是床榻一侧的墙壁被打开来。原来这块墙壁中有一部分是一扇假门,而门的另一侧,则是另一间暗房。

      一人自假门内缓缓走出。

      那人一身宽袍大袖的深紫色长衫,细细看去,其上还暗秀了无数朵大花。一头乌发也未仔细打理,只松松散散地系在脑后,随着步子微微摇曳着。他身材高大,五官英挺而俊拔,生得眉深目阔,双眸更是带了几分暗棕的色泽,显然有着异族的血统,却偏生穿得这般花里胡哨,看着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少年双目在他身上轻飘飘一扫,又收了回去。

      老|鸨。他在心里无声地道。

      而紫衣男子三两步来到他面前,一敛衣袖,便姿态不羁地坐了下来。他唇角勾着一抹笑,眯起眼睛将少年打量了一番,末了啧啧道:“继‘小骚|货’‘浪|蹄子’之后,咱们的尘尘又收获了‘小妖精’的称号一枚,实在可喜可贺!”

      顾尘的脸微微一黑,心里想着不能跟这人一般见识,便不予理会,只径自道:“如何,林老板,这生意是做还是不做?”

      林轩墨面上笑容不改,那一双窅深的眸子将看了又看,才笑起来,道:“十日不到,就给我这锦春阁挣了八万两银子,这样的生意,你说,我是做还是不做?”

      顾尘此刻换了白袍,便越发衬得那一张素静的脸上冷若霜冰,便连眼神都仿佛冻住了似的,教人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

      听林轩墨话中表了态,他眼底的冰这才稍稍融化了些许,一弯嘴角,道:“那便好,你我各取所需,再好不过。”说罢,轻拂衣袖,起身要出门。

      “且慢。”而林轩墨却陡然唤住他。

      顾尘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林轩墨悠悠地站起了身,不知从何处摸索出一把折扇来,“唰”地展开,在胸前不紧不慢地晃动着。他走到顾尘面前,微微眯眼看向他,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要?”

      “只求一个栖身之所。”顾尘眼神平静,“一日三餐,管饱。”

      林轩墨笑容加深了几分,手一扬,收了折扇,将对方的下巴徐徐挑起。

      他看着他,缓缓问道:“西街怡红居以歌舞尤甚,北街声色坊以丝竹著称,东街流莺院是看戏的好去处……此三处皆收男倌,你既不愿卖|身,为何独独来我这?”

      众所周知,锦春阁是洛京中最为简单粗暴的烟花之地,除了皮|肉|生|意,什么都不做。而这顾尘摆明了是个清高的主儿,却为何独独挑中了自己这里?

      更何况,自打一个月前决定将人留下之后,林轩墨早便暗中派人查过对方的底细,不过是个城东一个富庶人家里被扫地出门的家奴罢了。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只是衣衫单薄得紧,在夜风里抖得不成人形。想来多半是主人以为他是染了什么重病,便索性远远地扔出门去,不管不顾了。

      林轩墨也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善类,并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将这个容貌上佳,并且极有可能成为摇钱树的家奴原物奉还。

      只不过,他是当真没有想到,这个顾尘挣钱的方式……会是如此的别具一格……

      显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该有这样的老成的举止,不该知道那寻常人等根本不可能知晓的内|幕,更不会在举手投足间都隐约流露出一种与市井之地格格不入的清雅气度来。

      他有意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细,然而四目相对之下,顾尘眼底依旧没什么表情,

      “不会,不想学,没听过。”用手拍开自己下巴上恼人的折扇,他是这样的回答的。

      林轩墨:“……”

      他也知道分寸这回事。对于心内的疑问,敲打试探可以,若是过于执着而让怀疑表露得太过明显的话,恐怕……这人便要留不住了。

      那可就没意思了。

      故而很快,林轩墨重新恢复了笑容。他后退一步,展开折扇摇了摇,道:“那好,权当是给我交的房租罢了。”

      说罢伸了个懒腰,大步流星而去。

      顾尘无语地站在原地,双目自对方花蝴蝶似的外袍上扫过,下落,最后在袍角处顿住,目光微微冷凝了几分。

      这林轩墨果然是一只花蝴蝶无误。论轻功,他在武林中至少能排进前三。

      *****

      说实在的,顾清浊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前一刻他还被人用铁索贯穿了琵琶骨,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混混沌沌。

      他记不清自已经被用过多少种刑罚了。新的疼痛不断地将旧的淹没,潮水一般涌上,于是最后连疼痛也便得麻木起来。唯一清晰的触觉就是琵琶骨上的伤口,在被人拉扯的时候,金属链条和骨骼摩擦碰撞的声响,带着一种腥膻的黏滞,日夜不停地回响在耳侧。

      头脑已经无暇再思考什么,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会就此死去。

      虽然不甘,但是不甘又有何益?这便是功高震主的结果,毫无道理可言。枉费他聪明一世,却到底糊涂一时,以为萧重会是个“特例”。

      世上本就没有“特例”,人人皆是芸芸众生,世间法则,谁也无法逃脱。

      顾清浊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却又在一阵阵刺骨的寒冷中醒来。

      战栗着,他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置身于月黑风高的夜色之中,白里平芜的荒野之外。手足之间一派虚脱,仿若大病过后的模样,然而细细看来,却又没有半点伤痕。

      并且,这个身体比自己原本的要年轻了太多,大抵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其时冬日虽已然过去,然而春寒料峭,夜里依旧称得上寒凉刺骨。顾清浊无暇做过多的思考,便裹紧了衣衫,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许是因了寒冷的刺激,他的神智异常清醒。甚至还能在奔跑的过程中,思考自己此刻所处的情况,以及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顾清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魂|魄兴许是附着在了旁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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