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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喝酒惹事 ...

  •   我又回医院上班了。
      我休息这两天,护士长安排护工刘姨照顾付大伟。
      用护士长的话说,她要有孙悟空的本事该多好,拔根毫毛就能变个护士,她恨不得把全身毛发都拔光。

      我一走进付大伟的病房,便闻到淡淡的酒味。
      “又喝酒了?”我耸了耸鼻子。
      我听高帅说过,付大伟的肝癌是酗酒引起的。他嗜酒成性,导致脂肪肝,然后肝硬化,然后转变成肝癌。所以高帅再三叮嘱病人,滴酒不能沾。
      付大伟半卧在床上,手上拿着一个汤勺,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开了盖的53度飞天茅台。他见有人走进来,立刻将汤勺里的酒灌进嘴里。
      我已经将病人带来的酒全都没收了,连酒杯也不剩,付大伟竟然用汤勺喝酒,酒赢也太大了。
      我走过去拿起酒瓶,问:“从哪搞来的酒?”心想,一定是付大伟用钱收买了刘姨。
      “把酒还给我。”付大伟伸出手说。
      “不给。”我将酒瓶藏到身后:“高医生不许你喝酒,我要执行医嘱。”我知道病人不怕小护士,只怕大医生。
      “高医生不在,你就让我再喝一口吧。”付大伟将汤勺伸到我面前,乞求:“快要死的人了,喝点茅台又何妨呢。”
      “你不是说过,想多活些日子吗?”我说。
      “唉——!”付大伟叹了一口气:“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让我再喝一小口吧。”他可伶兮兮摇着汤勺说。
      “一滴也不能喝,喝酒对你没好处。”我坚持原则。两天没有照顾付大伟,他的情绪又变得如此消沉,又在借酒消愁了。
      “这你就不懂了。茅台可不是普通的酒,它可是国宴酒,不会伤身子的,不信你闻闻,保证心情愉悦,快活似神仙。”付大伟说。
      我从未喝过白酒,更别说茅台了。出于好奇心,我闻了闻酒瓶。
      一股浓郁的酒精味冲进鼻腔,呛得我直想流泪。
      “一看就知道你不会喝酒,我来教你。”付大伟伸出四根手指,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茅台有四大特征:一是开其真。一打开瓶盖,酒香四溢,满堂喝彩,这肯定是真酒;二是观其色。将酒倒入杯中摇一摇,看上去透明纯净,还可以挂杯;三是品其味。呷一口酒慢慢下咽,只觉得嗓子绵甜绵甜,回味无穷;最后就是闻其香了。喝完酒再闻闻空酒杯,那香味经久不散。你说这样喝酒,是不是人生一大享受?”
      “嗯。”我附和点点头,咽了下口水。不是我馋酒,而是被付大伟眉飞色舞的演说感染了。
      “那就让我再享受一回。”付大伟以为他洗脑成功,又向我伸出汤勺。
      “不行!”我斩钉截铁回答。

      “哎呦!”突然付大伟捂住肚子,嘴角咧向一侧。
      “怎么了,付先生?”我弯下腰问。
      “肚子痛,像刀子割,哎呦!”付大伟一脸痛苦状。
      “我去找高医生。”我欲往门外走。
      付大伟摆摆手:“找医生没用,给我喝口酒,就不痛了。”
      “喝酒?”我一愣。
      “痛死了!痛死了!”付大伟捂着肚子在病床上滚动。
      我莫名望着付大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
      “你想痛死我吗?叫院长来,我要投诉你,不顾病人死活。”付大伟嚷道。
      一听说要找院长投诉,我就发怵。
      “他的痛,也许跟心理因素有关,喝口酒,可能真能止痛。”我想。
      “你好狠心,想痛死我吗,见死不救,哎呦!哎呦!”付大伟不住□□。
      我只好拿着酒瓶走到床前:“你说喝酒能止痛,那就喝一口,就一口哦。”我将汤勺斟满酒。
      付大伟将盛酒的汤勺举到鼻子前,闭上双眼摆着头嗅,就是舍不得张开嘴。
      我急了:“快喝呀,要是被高医生发现,咱俩都会挨骂。”

      “今天好些吗?付先生。”身穿白大褂的高帅走进来查房。
      说曹操,曹操到。我已经来不及阻止病人喝酒,索性用身体挡住高帅的视线,掩护付大伟将酒灌进嘴里。
      “你俩在干啥?”高帅发现我一脸的惊慌。
      “没干啥,在聊天。”我说着脸就红了。
      高帅耸动鼻子:“什么味道?”
      “噢,刚才我要喝酒,小护士不让我喝,管得真严,比看守犯人还严。”付大伟抢着回答。他已喝完勺子里的酒,并将汤勺坐在屁股下。
      高帅这才发现我手中握着一瓶飞天茅台,严肃说:“你绝对绝对不能让病人喝酒,喝酒会诱发大出血,到时候抢救都来不及。”
      “知道了。”我心虚地看了付大伟一眼。
      高帅立刻明白了我的眼神,我压根儿镇不住付大伟这个老江湖。
      高帅走到付大伟身边,严肃说:“你不是想活得久些吗?应该知道怎么做。”
      “知道知道,我听医生的话,把酒戒了。”付大伟鸡啄米似的点头。
      高帅用听诊器听了听病人的心肺,然后叮嘱我:“你也要听医生的话,不能对病人百依百顺。”说完从我手中拿过那瓶飞天茅台:“这瓶酒,我先替付先生保管。”
      高帅是担心他一离开,我又会好心办坏事。
      “就送给高医生了。”付大伟顺水推舟。

      高帅走后,我拍着胸脯说:“有惊无险,吓死我了。”
      “咱俩配合很默契嘛,来,奖励一下。”付大伟说着拿起枕边的公文包。
      “别,我不能收红包。”我连连后退。
      “我不是给你红包。”付大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缎面首饰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块碧绿油润的翡翠,再仔细一看,雕刻的是一尊观音菩萨。
      也许是受老妈的影响,一看到观音菩萨,我就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观音菩萨是东方人的圣母,她以慈悲为怀,广度众生,谁有困难或苦痛,只要虔诚称念观音菩萨,就能得到她的保佑,化解内心热恼。
      付大伟拿出翡翠观音,说:“这是块老坑玻璃种,世上最好的翡翠,我花一百万竞拍来的,过去指望它为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但是它和我无缘,我该死还是会死,放在这儿,已经失去了它的价值。”
      付大伟又说:“兴许你和这观音菩萨有缘,就送给你吧,保佑你一生平安。”
      我被付大伟这番话感动了,但是我有职业道德的。
      “我什么都不要,你快收起来,让人看见了不好。”我已经退到了门口,再无路可退乐,别说一百万,就是一元钱,我也不敢要。

      付大伟突然皱起眉头,嘴角又歪向一侧,放下首饰盒,捂着肚子:“哎呦!”
      我站在门口岿然不动,已经领教过病人玩这种把戏。
      “哎呦!哎呦!”付大伟不停□□着,豆大的汗珠挂在蜡黄的脸上。
      我望着痛得脸变了形的付大伟,就是演员,也装不出这般痛苦表情。
      “我去叫高医生。”我转身跑出病房。

      很快,高帅跟我来到病房。
      他检查了一下付大伟的肚子,发现硬得似门板,一触摸,病人就痛得龇牙咧嘴。
      “这是肝癌破裂出血的前兆,”高帅小声对我说,“注意观察病人的血压和脉搏。”
      “是不是……我快要死了?”付大伟神色紧张,喘着粗气问。
      “别想那么多,你只是肚子痛,我马上给你用止痛药。”高帅嘴上安抚病人,心里却十分清楚,临终病人对死神的脚步声特别敏感,甚至比医生还要敏感,也许付大伟已经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
      “听医生的话,不要胡思乱想,用了止痛药,你就舒服了。”我从纸巾盒抽出一张纸巾,抹去付大伟脸上的冷汗。
      我忽然发现,生命是如此脆弱,我能做到的,就是小心翼翼照顾好他们,将他们平安护送到终点站。

      “哇——!”付大伟刚服下止痛药,便吐了一大口带血的污秽。
      污秽弄脏了我洁白的护士服。空气中弥散着难闻的臭鸡蛋味,肝癌晚期病人特有的味道。
      “对不起,不好意思。”付大伟望着一身污秽物的我,面带歉疚。
      “没关系的。”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还是屏住呼吸,不让自已也呕吐。
      我第一次听见病人向小护士道歉,有些小意外,小感动,难道正如古人所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吗?
      我不由对付大伟产生了同情心。

      我走进卫生间,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污秽物,又回到病床旁。
      “付先生,请把这个收好。”我指了指枕旁,那个价值一百万元的翡翠观音。万一丢了,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已经送给你了,你拿去吧。”付大伟有气无力说。
      “不!那我帮你收好。”我拾起翡翠观音,放回到首饰盒,然后将首饰盒放回到公文包里。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付大伟摁住我拿公文包的手。
      “帮什么忙?”我无法拒绝临终病人投过来的可怜兮兮的目光。
      “你把包打开。”付大伟说。
      “我说过好多次,不能收红包,什么东西都不能收。”我抓着公文包不动。
      付大伟侧过身,将公文包抢了过去。但身体太虚弱,公文包又从他手中滑落到床上。
      “求求你,帮我把包打开。”付大伟捂着肚子,大口喘气,脸上虚汗直冒。
      我担心病人一激动再次吐血,只好拿起公文包,拉开了拉链。
      “把我的钱包和手机找出来,快。”付大伟几乎是在命令我。
      我翻了一下,掏出一个黑色牛皮钱包,和一部苹果手机。
      付大伟拿过钱包,从夹层抽出一张大头彩照。
      我偷瞄了一眼。是一个小萌太,蘑菇头,细长眼,还缺了一颗门牙。
      “这是我儿子童童,六岁了,今年就要上小学了。”付大伟将照片递给我。
      我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又还给付大伟。
      付大伟没接照片,说:“你拿着,帮我去幼儿园把他接过来。”
      “我还要上班。”我没想到付大伟要帮这个忙,这超出我的工作职责。
      “我现在没事,你快去接他,他上的是花城国际双语幼儿园。”付大伟说。
      一听说国际双语幼儿园,我马上联想到贵族幼儿园,那里肯定壁垒森严,封闭管理,连只鸟儿都飞不进去。
      “你儿子不认识我,万一幼儿园把我当人贩子怎么办?”我找了个理由拒绝。
      “我会跟幼儿园联系的。”付大伟说着拿起苹果手机。
      “为什么不让孩子的妈妈送过来?”我试探性问。我一直心存疑惑,付大伟从未提老婆二字,为何他老婆从来不到医院看望病人。
      “孩子他妈比□□总理还忙,经常出差,没时间接孩子。”付大伟一边说一边将苹果手机对准了我。
      “咔嚓!”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付大伟拍了一张大头照。
      “为什么拍我?”我将不满写在脸上,这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我把你的照片发过去,幼儿园对上脸了,才会让你接孩子。现在我不能下床了,不然,我去走廊拍你。”付大伟解释说。
      我无话可说了。医务人员的大头照都挂在病区走廊上,在病人面前,医护人员都属于公众人物。
      但我很快又找到一个理由,我说:“我在上班,没有护士长的同意,是不能离开病房的。”
      “我去跟护士长说。”付大伟说着摁亮了对讲机。
      我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请问什么事?”对讲机传来护士温柔的声音。
      “叫护士长过来。”付大伟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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