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小护士》平安君亲

1、邂逅大黑

　　安琪，是我，再过一个月，就满二十岁了。
　　我只有中专文凭。因为生病休学了两年，没有考上高中，十七岁才去报考市卫校的口腔专业，听说百分之八十的中国人有烂牙，因此口腔专业就业容易，还不用值夜班。女孩子嘛，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累，挺好。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年，口腔专业只有五十个招生名额，我的成绩排在六十名之后，只好服从分配，被调到了护理专业，护理专业可有七百个招生名额哦。
　　从卫校毕业后，大部分同学都选择继续读高职，混个大专文凭再说，就业一点儿不着急。
　　可是我着急，快二十了，必须尽快工作，减轻家庭负担，老爸年近五旬才有我，都不好意思再啃老了。

　　中专生找工作非常不容易，尤其是护理专业。首先，我像所有应届毕业生一样，在网上广投简历，只要在电脑输入“广州护士招聘”，百度一下，立马跳出一万多条招聘信息。
　　但绝大多数招聘信息，对我来说毫无帮助，不是需要大专以上学历，就是需要工作经验，我都没有。那些不需要学历或工作经验的岗位，像家政、私人诊所、美容院、健康顾问……，我又不愿意去，没有五险一金和双休日，有的连劳动合同都不签。
　　我还是厚着脸皮给多家医院投了上百份简历，但都杳无音信。

　　我妈在一家星级酒店当洗碗工，她也是一位虔诚佛教徒，终于应验了善有善报的说法。
　　一天，我妈正在餐厅包间收拾碗筷，捡到了一个公文包，里面除了手机、
　　钥匙、胀鼓鼓的钱包，还有一沓同姓名的名片。
　　餐厅部长通过名片上的手机号码很快联系到了失主。
　　失主是广州某知名公立医院的一名副院长，他匆匆返回餐厅来取公文包，听说是洗碗工拾金不昧，他立刻从钱包掏出三百元大钞作为回报。
　　当着部长的面，我妈想收也没那个胆，只好怯怯说：“钱不能收，只想求院长帮一件忙。”
　　“帮什么忙？”副院长问。
　　“我女儿也是学护士的，能……，能在你们医院帮她找份事做吗？”我妈说。
　　“哦，我见过她的女儿。”餐厅部长也在一旁帮腔：“又聪明，又能干，又漂亮，当护士绝对没问题。”
　　副院长立刻将三百元大钞放回公文包，然后取出自己的名片，递给我妈：“明天就让你女儿拿着这张名片来找我。”
　　“谢谢！遇到贵人了。”我妈将油乎乎的手在工作服上擦了擦，双手接过名片。
　　“不用谢，区区小事，包在我身上了。”副院长借着酒劲信誓旦旦。
　　“如果院长能帮她女儿找到工作，下回你来吃饭，我请客。”餐厅部长都能说会道，为的是吸引回头客，至于买单嘛，肯定是让我妈慷慨解囊。
　　“呕……，你女儿叫什么？”副院长打着酒嗝问。
　　“叫安琪，安全的安，琪是王字加其实的其，就是美玉的意思。”我妈用食指沾了些剩菜汁，在餐桌上写着。
　　“我……，记住了。”副院长点点头：“叫你女儿明天八点到门诊来找我，我看专家门诊，别来晚了，病人多。”

　　第二天没到七点，我就出门了，素颜，后脑勺扎个马尾辫，白短袖T恤，黑色百褶裙，脚穿坡跟白布鞋，俏丽不失干练。
　　从我家到那家公立大医院需要乘公交，换地铁，再乘公交，再远的距离我也乐此不疲，只要能找到工作，赴汤蹈火也行。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我一路哼歌，那些富二代官二代有爹拼，我拼老妈。

　　我已经看到那所公立医院的大招牌，忽然，一只黑色流浪猫从我面前窜了过去，似一道黑色闪电。
　　“打死它！好丑的猫！”两个身穿蓝白校服的小男生从我眼前跑过去，手里挥舞着小木棍。
　　流浪猫一头钻进路旁的下水道。但不一会儿，又从下水道里钻了出来。可能下水道被污物堵住，无路可逃。
　　两个小男生也跑到下水道旁，举起木棍就打。
　　“住手！”我冲过去，用两手抓住他俩的手。
　　小男生拼命挣扎，个子高的还踹了我一脚，在我的新丝袜上留下一个脚印。
　　我不肯松手，“我知道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去见你们老师，你们欺负小动物。”我盯着他俩的校服说。
　　“女人就喜欢告状。”踢我的小男生不屑。
　　“又不是你养的猫。”另一个小男生说。
　　“就是我养的猫。”我一时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汇反驳。
　　“喵——。”流浪猫很配合叫了一声，朝我走过来，后腿趴着，前腿立着，尾巴左右摆动着，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主人。
　　我心里一阵温暖，这只猫真通人性啊。我松开小男生的手，蹲下来抚摸毛茸茸的猫头。
　　流浪猫乖巧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四脚朝天躺着，露出柔软的黑肚皮。
　　“啊！”我诧异，流浪猫的肚皮上竟然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养这么丑的猫，也不怕做恶梦？”高个子小男生又伸脚去踢流浪猫。
　　“呼——！”流浪猫一跃而起，对着小男生发出虎啸怒吼，尾巴像条惊蛇快速摆动，两耳后倾，怒目圆瞪，胡须上扬，露出犬牙，温柔的流浪猫瞬间变成饥饿的东北虎。
　　小男生吓得躲到我的身后：“你养的不是猫，是老虎。”
　　“呵呵，老虎也是猫科动物哦。”我得意极了。
　　“走吧，要迟到了。”另一个小男生扔掉小竹棍，迅速跑远了。
　　高个子小男生也要跑，却被流浪猫一口咬住了裤脚，只见流浪猫用力一甩脑袋，噌的一下，小男生的裤子被扒到大腿上。
　　“姐姐，救命！”小男生提着裤子求饶，但裤子提不动，被流浪猫咬着不放。
　　“对大黑猫道一声歉，它就原谅你了。”我忽然想起一首动画片里的儿歌：“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得像天线，听的一切可疑的声音，你磨快了尖齿利爪到处巡行，你给我们带来了生活安宁，啊啊啊——黑猫警长！啊啊啊——黑猫警长……”
　　“大黑猫，对不起，再也不欺负你了。”小男生吓得脸色苍白，小便都快憋不住了。
　　“喵——！”流浪猫这才松开裤子，叫了一声。
　　小男生落荒而逃。

　　我继续赶路，却发现路人甲乙丙纷纷向我行注目礼，起初没在意，直到有一位阿姨对我说：“喂，只见过遛狗的，没见过遛猫的。”
　　我回头一看，流浪猫就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别跟着，该去哪就去哪。”我再走两步，就迈进医院的大门了。
　　“喵——。”流浪猫仰起脸，弱弱叫了一声，黄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竟然涌出两颗晶亮的泪水。
　　“啊，猫也会哭。”我倒吸一口冷气，只听说过鳄鱼的眼泪，还是第一次看到猫科动物流泪。
　　流浪猫围着我的脚后跟绕圈，似乎不肯让我走进医院。
　　我只好蹲下来，摸着猫头说：“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玩，你现在安全了，赶紧回家吧。”
　　流浪猫将脸和下巴在我的手掌上蹭来蹭去，恋恋不舍的样子。
　　我有些惊怕，将手握成了拳头。我想起小时候听大人说过，深夜在医院见到野猫，一定是鬼变的。可现在是大白天，鬼见不得日光。
　　“我要走了，别跟着我。”我故作生气站起来，抬腿从流浪猫身上迈过去。
　　嗖——！流浪猫又窜到我前面，将身子弯成拱桥状，尾巴竖得笔直，全身的黑毛炸开，就像一只挡住去路的刺猬。
　　“你要干什么？”我吓得退后几步。
　　“喵——！收养我！”流浪猫的声音似婴儿啼哭。
　　“啊！猫会说人话？”我怀疑自己幻听，用手使劲揉了揉耳朵。
　　“喵——，喵——。”流浪猫的八字胡翘动着，这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我仿佛听见一个声音：“收养我，收养我。”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不由自主捂着左胸，手心也能感受到心脏在嘭嘭乱跳，震得□□也跟着颤抖。我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住了。
　　我不得不蹲下来，对流浪猫温柔说：“你应该有个名字，就叫大黑吧。”
　　我又说：“我现在要去找工作，如果能找到工作，一定收养你，一言为定。”说着伸出右手。
　　“喵——！”流浪猫也抬起一只脚，接触到我的手。
　　我握住它的脚：“再见，大黑。”

　　当我走进医院大门，再回头张望，那只流浪猫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