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逃离清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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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允禩身着四爪黄龙袍，作为“允”字辈的代表，立于亲王上殿。
他旁边是诚亲王允祉，允祉以微不可见的速度缓缓向外挪动，恨不得离廉亲王允禩——现在是罪人“阿其那”，远远的。
这位诚亲王原名胤祉，康熙第三子，生母为满洲八大姓之一的马佳氏。满族马姓本为辽东地区两个不同血缘团体——汉军旗人和满洲旗人，其中汉军旗人多为明后清初投降、俘虏等种种原因加入满族的汉族马姓人。由于长期以来的满汉混居、通婚，外加在修纂族谱中汉军旗人在原有马姓中加一“佳”字，渐渐地世人难以区分谁是女真人、谁是汉族人，两家由于种种利益上的考虑也干脆合为一家。
也许是心性更靠近血缘上的母系祖先，诚亲王深爱治学修书，曾主持编纂《古今图书集成》，颇得推崇“文治”的先帝喜爱，连门人孟光祖串联一事都不妨碍其随先帝圜丘祭拜。九子夺嫡中，更是深谙趋利避害，诚亲王这顶官帽便是一废太子捞来的。东宫二废后一方面于四八党两面讨好，另一方面命门客游走重臣、上蹿下跳。
上殿虽宽，可也耐不住人多。尤其是逝去的康熙帝子嗣众多，即使去掉赋闲在家、免于上朝的亲王贵族们，二三十人一齐挤一尺见方的地还是挺费劲儿。
“啊！”庄亲王轻呼一声，刹那间，四周目光齐齐扫了过来。
诚亲王不自在地转过身去，众人纷纷回头，养心殿庄严肃穆，一如既往。
殿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紧急着是司礼监总管的细长禀报。
“皇上驾到——”
允禩低首垂目，两袖空空拢在一块儿，紧盯袖口海水江涯。
该来的总会来的，与其悲怜命运，何不及时享乐，车到山前必有路。仔细观摩服装纹理，允禩越发感慨广储司匠人手艺精妙。
果不其然，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同时发难，御吏更是口中喷墨，两个时辰过去依然不见口干。
“.…..陛下，廉亲王外顺内奸，庇护私人，谋集党羽，此大奸大恶之辈，熟宜五马分尸。臣受国厚恩矣，请执有犯无隐之义，美曰美，不一毫虚美；过曰过，不一毫讳过。不为悦谀，不暇过计，谨披沥肝胆为陛下言之。”
唇角微张，打个哈欠，八爷有点犯困。
“嘭嘭嘭！”一溜儿黄绫奏折从高处摔下。
“允禩，尔等有何可说！”
“啊？”
“皇上，罪人允禩昨日奉旨改名阿其那”一旁侍奉的蓝衣太监小声提醒。
沉默半晌，皇上提笔挥豪，端详一番言辞无误后，命传旨太监宣读。
这位传旨太监，面黑如炭，身长八尺，声音雄浑有力，只在句尾拉出一声刺耳的高音，全然不似宫中同行。这种情况，要么天赋秉异，要么是犯官之后。
“罪人阿其那，谋杀胤礽，希图储位；与胤禵暗蓄刺客，谋为不轨；诡托矫廉，用胤禟之财收买人心；擅自销毁圣祖朱批折子，悖逆不敬；晋封亲王，出言怨诽；蒙恩委任，挟私怀诈，遇事播弄；庇护私人，谋集党羽，逆理昏乱，肆意刑赏；含刀发誓，显系诅咒；凶恶之性，古今罕闻”。
“今拘禁宗人府，不得外出，卿此。”
允禩走上前去，站定御阶下，跪安接旨。
数百道目光刺来，如芒在背。其中最为炽热的，乃是御座上的那位。
双手举起老半天，手心仍是空空如也。
允禩即将被盛怒天子就地处决的情形，仿佛就呈现在眼前，年大将军笑的开怀。
亲王上殿，除老十四外的同辈亲王们面带忧色，心有戚戚然。处置敌人最能看出一个人的胸怀宽窄，廉亲王既是天子过去的政敌，也是现在的得力臣下和兄弟。为君者重在识人用人，倘若天子即位后立马斩杀政敌，可道一句行事果断、雷厉风行；但眼见诸王都接受现状认命做事了，天子还对过去耿耿于怀，推己及人，恐怕……宗室的日子不好过了。
“呵！”
天子上殿，雍正帝拂过长须，发出一声嗤笑。
黑脸太监方才将圣旨递交允禩。
“草民谢主隆恩。”事毕，允禩退回原位。
正当众人都以为今日大事已毕，军机大臣年羹尧上前一步。
“启禀圣上，微臣有要事启奏！”
“伏惟陛下，君之父独居寝陵太孤矣。观其子孙唯诚亲王在为修文之易事，可使之往。”
听到这里，天子面容祥和，甚是满意。
末了，亲王上殿一片戚色，诚亲王更是额头青筋迸发、目眦尽裂。
又见一二御吏上前帮腔，一唱一和，诚亲王的命运已然定下。
“臣有本奏！”
诚亲王大步出列，跪地陈情。
“臣平生唯爱文史，曾历时二十八年编纂《古今图书集成》，先帝五十三年，臣奉命编纂《律历渊源》，集律吕、历法和演算法于一书。于后世有益，利在千秋。守墓之事，前者老仆一家为亦然，使其继也。”
“允祉，难道你贪恋繁华，不愿孝顺老圣人？”天子语调平平，只在最后勾起疑问。
豆大汗珠滴入脖颈，诚亲王一个踉跄起身谢恩，“奴才谢主隆恩！”
又一黑衣宗正出列，言前庄亲王有一庶子尚在人世，希望继承亲王位。
前任庄亲王是皇太极之孙博果铎，于当今元年正月十一日薨逝。当今听闻亲王久病床前无人照料，便命十六阿哥允禄过继承爵。
天子垂眸不语，复曰：“庄老亲王庶子无德无能、不孝不悌。况且嫡系为尊，在宗族中，应以嫡亲皇室为尊，庄亲王与老亲王血缘更近。”
宗正还想辩解，但见四周无人应和，遂跪地谢安，事已揭过。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逃离清宫（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