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创世纪》歌平

22、降落上海

　　鼻端萦绕着一股浓重的机油味，于景阳“咳”了两声，在昏暗的光线中醒过来，撞击前的保护动作好歹起了一点作用，除了身上多处骨折，他竟然没有别的内伤，在狭窄的空间内给自己做了个伤情评估后，于景阳咳出口腔里的血，向四周张望。

　　撞击时巨大的冲击将他和柯西分了开来，现在他们当中有一道扭曲的铁板，完全看不到柯西的状况，更别提坐在身后两个座位以外的罗德和季安了。

　　于景阳稍微挪动身体，换了个方便动作的姿势，伸手敲了敲铁板，“柯西？”

　　出乎他意料之外，只喊了两声，铁板另一面就传来同样的敲击声，柯西的声音隐约有些嘶哑，“景阳？”

　　这是柯西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于景阳竟然觉得那不怎么标准的发音也很好听，他唇角微微扬起都不自知，语气轻快了一些，“你怎么样？”

　　“唔……”那头传来闷哼声，过了片刻，柯西回答道：“我有两根肋骨和肱骨断了，内脏似乎没有问题。”

　　于景阳稍稍松了口气，对于变异人来说，骨折和体表外伤算是好的，脏器伤害和大动脉出血等则不太好对付，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他的手臂骨骼没有问题，于是尝试着去挪动那块铁皮。

　　幸好这块铁皮卡的不死，于景阳花了点功夫，将它往前座的缝隙里塞进去一些，在歪曲的座位上，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柯西。

　　这家伙眯着眼，竟然还有力气和闲心向他微笑打招呼，“于先生，你看起来不怎么样。”

　　于景阳因为这声于先生而怔了怔，他很快明白过来，“景阳”这个称呼大约是柯西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意识不清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他一边探过身去检查柯西的身体情况，一边顺口似的说：“你可以就叫我景阳，于先生太生分了。”

　　柯西被他摁在断骨上，“嘶”地吸了口气，语气中满是讶异：“你说什么？”

　　他早就习惯了对于景阳亲昵就会被推开，勾引则会被教训，忽然从于景阳口中听到这种话，简直怀疑自己还没清醒，于景阳抬头看着他，眉目严肃端正，“我说，你叫我景阳就好。”

　　柯西沉默片刻，小声又喊了一声：“景阳。”发现于景阳的确回应了他，柯西立即得寸进尺起来，“景阳，我疼死了，你说怎么办？”

　　于景阳抬头瞥他一眼，在他手肘上敲了一下，“不怎么办，老实呆着，我去找罗德他们，我们要尽快离开这架飞机。”

　　飞机撞进航站楼，顶部被楼里的钢筋水泥压得凹陷下去，柯西和于景阳运气不好，才被铁皮卡在座位上，等于景阳好不容易翻出扭曲变形的座位时，就看到后头季安已经脱身，正小心地将里座的罗德拉出来。

　　通道里到处是碎裂的水泥块和玻璃等杂物，于景阳向季安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自己到前面驾驶舱去看看，季安点点头，看样子他们没受太重的伤，行动比于景阳利索一些。

　　于景阳返身朝驾驶舱去，驾驶舱的门严重变形，裂了一条巨大的口子，于景阳在门前停下脚步，他已经能看见里头的情形，芦苇和机长一个靠在座位上，另一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座位上那个胸口处插着一枚巨大的玻璃碎片，血沿着制服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在座位下积攒了一大滩，而芦苇蜷缩着身体，脑袋上有明显的凹痕，显然是撞击了坚硬物体造成的，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于景阳深吸了口气，扯下他们衣服上的肩章，向他们两人敬了最后一个军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重新回到客舱中，对正自力更生从座位里爬出来的柯西说道：“机油在漏，我们赶紧走，我刚刚看了一下，被雁群攻击的右侧机身上有个裂口，我们从那儿走。”

　　四个人在客舱中迅速搜罗了所有还完好的行礼，由受伤较轻的季安和等级最高的于景阳负责，从那道裂口处爬出了飞机。

　　从裂口出来，是航站楼内部，于景阳扫视一圈四周，皱起眉来，低声道：“竟然是上海。”

　　运气实在差得可以，不但遇到没在正常高度飞行的雁群，差点机毁人亡之后竟然落在上海，上海处在东南位置，即使是冬天气温也很少下降到零下，作为一个C世纪前的国际大都市，上海人口足有两千五百万，这双方因素也直接造成病毒爆发后，上海死亡人数触目惊心，在这十年里，都是鲜有人踏足的死亡都市。

　　他们所在的是浦东机场，与西雅图机场不同，这里出奇的干净，干净得连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好像还有人在这儿打扫过似的，于景阳心里暗暗提高警惕，他与季安对视一眼，掩护着柯西和罗德，迅速向航站楼下走去。

　　他们才刚走到自动扶梯那头，头顶上忽然有什么东西迅速爬过，于景阳一把按下柯西的脑袋，和他一起在地上滚了两圈，躲在一根立柱后面，只见他们原先在的地方砖石碎屑纷飞，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一些暗黄色的黏液附着在水泥上，“嘶嘶”得冒着白烟。

　　于景阳咬了咬牙，难怪这座航站楼这么安静，竟然听不到任何变异生物的动静，原来已经成了一个大家伙的巢穴，现在他们带伤在身，还有一个现下经不起病毒的普通人，实在没有余地与它周旋，他低头看了一眼柯西，柯西脸颊边都是冷汗，唇色发白，但精神却还不错，他眯着眼，忽然说：“在那里。”

　　顺着柯西示意的方向，于景阳看到交错着钢筋的天花板上，有一块形状突兀的阴影，大约就是那个怪物的，一旁季安带着罗德绕到了他们附近的柱子后，罗德也注意到了那片阴影，他向于景阳比了个手势，不出声地用口型道：“它起码有二十米的身长。”

　　于景阳当机立断，他低声说道：“季安，你枪法比我准，你从这里能射击到飞机的油箱吗？”

　　伴随着他的话音，一段鲜红的舌头从不远处的天花板上袭来，将他们藏身的柱子打碎了一半，四个人立即更换位置，季安一边移动一边说：“可以，不过这里引爆太危险了，我们可能会被卷进去。”

　　于景阳一把将柯西推进墙壁拐角，带着粘稠毒液的舌头在他脑后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擦过，“你自己找好掩体，不用担心罗德先生，我们没法跟这家伙打。”

　　季安显然赞成他的判断，他找了个机会跟于景阳汇合，将罗德交给于景阳之后，便猫着腰，脚步轻捷地向一处值机柜台跑去。

　　于景阳为了掩护他，同时发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动静，带着一个残疾和一个柔弱的普通人到处逃窜，完好的航站楼一时间被怪物的舌头舔的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趴下！”二十秒后，季安的声音响起，于景阳早就做好了准备，将两个人一拽，直接从自动扶梯上滚了下去，他把柯西护在怀里，避免让他二次骨折，至于罗德，鉴于他实在腾不出手来，再加上这位先生没有受伤，身体也挺壮实，于景阳便心安理得地没有管。

　　他们才刚到电梯中部，就听见上面传来一声巨响，灼热的气流从他们上方略过，一个黑色的身影随着气流斜斜飞了出来，半空中调整姿势，蹬了一脚柱子，险险摔倒在他们身旁。

　　季安向下滚了两节阶梯，被罗德一把揽住，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几乎立即稳定住身体，连被爆炸波及时都八风不动的一张脸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

　　“你没事吧？”罗德很担心地想查看季安的伤势，他刚刚扶住季安时摸到他后背都是血。

　　季安不动声色地让开他，“没事，我们快走，待会还会有爆炸。”

　　四人跌跌撞撞地沿着电梯往下狂奔，万幸的是，在一楼，他们竟然看到有一辆块头极大的吉普车歪斜着停在入口处，车头撞进门里，大约是当时逃跑的人留下的。

　　这辆车除了有些受损的车头和破裂的两扇车窗之外，几乎是完好的，连钥匙都还插在里面，“终于来了点好运气。”于景阳将背上的背包行礼扔进车里，四个人手忙脚乱地钻进车里，于景阳拧了把钥匙，发动机发出嘶哑的声音，过了几秒，这辆车才仿佛醒了过来，听从于景阳的命令，从卡住它的门里慢慢退了出去。

　　柯西撕下身上的衣物，艰难地用嘴给自己暂时固定断骨，他眼角瞥到航站楼内部，对正在聚精会神倒车的于景阳说：“那只蜥蜴追来了。”

　　只见二楼电梯口，出现一只巨大漆黑的爬行生物，它身上有一些血肉外翻的伤口，恐怕是被爆炸伤到了。

　　“没关系。”于景阳看都没看一眼，“我们马上就走了。”

　　伴随着一声暴躁的轰鸣，越野车划着弧线挣脱出来，随即一个狂野的甩头，也不管前面是什么路，短时间内加速到一百二十码，逃离了这座航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