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古墨墨

16、黄泉镇（二）

　　灵澈睁开眼睛的时候，朱颜正靠着他睡了。
　　小白在一旁盘成一团，“你现在可以跟他提，问他要不要进驻你的塔了，我看他为世俗烦恼的很，你这时候给他提供一个避难所，说不定他就会钻进去了。”
　　灵澈把朱颜的头扶到自己的大腿上，朝着狐狸摇了摇头，“我不能收他。”
　　就像灵澈说过的，他是有条件的。收妖收宝比较容易，收人却更深思熟虑，必须要像安期先生一样，是不为世俗所缠身的人。因为他的计划未必行得通，行不通可能会搭上性命或者别的什么。而且他有着五凌轩，不能说脱身就脱身。
　　灵澈很理智，但是他还是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像他这种宝塔中意，而且又自带神器的人真的百年一遇啊。

　　当朱颜醒来的时候，就是看到灵澈一副好像平白无故掉了十万两银子的纠结表情。
　　“轻雪，你有没有想过出家？”他问。
　　朱颜从下往上盯着他，回答道：“没有。”
　　“唉！”
　　“......”其实该叹气的人是朱颜好吧，无端端的，为什么要叫他出家？
　　灵澈只好说，“休息好了就该出发了。”
　　朱颜利索地起身。
　　两人肩并肩出发了。

　　两人沿着道路，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白雾弥漫，立着黑色牌匾的大门。真的只有一块牌匾立在一大片空地上，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灵澈啧啧感叹道：“这么一个地方，那些人也真是不怕死，看到了还敢踏进来。”
　　朱颜也同意，他们两个自然是能感知妖气冲天，可是不明白的人难道就看不出这里有多么诡异吗？
　　灵澈朝沉思中的朱颜伸出右手，“来。”
　　“这是做什么？”朱颜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牵手。”灵澈说得理所当然。
　　“两个大男人手牵手恶不恶心吶？”朱颜嫌弃。
　　“没关系我不嫌弃，给我吧。”
　　朱颜忍不住把双手都挪到背后，待做了这个动作后他又郁闷了。

　　灵澈瞄了他一眼，“你想太多了。”
　　他想什么了？
　　灵澈提醒他。“你还记得那个守夜兵一叶说的话吗？”
　　朱颜怎么记得住，“他说了一整个故事，你说得是哪一句话？”
　　灵澈道：“他说，在一行人要离开的时候，明明应该是十天后的事情了，可是有人觉得他们只来了五天，有人一直听到琵琶和竹竿敲地的声音，可是有人什么都没有听到。”
　　“嗯？”那又怎么样？

　　“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么一个故事？”灵澈说，“有一个年轻人救了一只乌龟，乌龟已经足以化为人形，是有灵性的，它为了报答年轻人的救命之恩，邀请他去龙宫做客。年轻人欣然前往，玩了三天以后回家，可是一回到地面上，才发现人间已经百年过去了。”
　　朱颜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这里面的时间跟外面的时间流动不一致？”
　　“何止不一致，恐怕是完全的时间错乱之地。”灵澈说，“我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我还遇到了三个自己。一个是刚进去的自己，一个是十天后的自己，一个是前一秒的自己。出现这样的情况，这里不是有非常了不起的妖精就是有相当了不起的宝物神器。”

　　“所以呢，那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手牵手？”重点在哪里？
　　灵澈叹气，怎么这个人说不通，“这样起码可以保证我们两个一定同在一个时间点，是同一批的。不然等我看到好几个你，到底要选择把哪个你带回家啊。”
　　朱颜认识他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个人那么可靠，“那么换只手吧，你用右手牵我，万一有事你不好动手。”
　　灵澈理所当然道：“所以才要这么牵啊，要打架肯定是你上啊。”
　　“灵澈君，你该好好想想，我好心带你御剑过来，而且还好心和你一起来这种鬼地方，就是为了满足你集妖收宝的怪癖，晚些也要带你回家。对着那么一心为你的我，你是不是该和善些，比如当我们遇到危险时，应该是实力比较强的你上，而不是我！”说到后面，他已经有咬牙切齿的感觉了。
　　“不说我都忘了，你让我在几天内补足了我五年没有御剑的空缺。”
　　朱颜已经明白了，面对这种人就不能心虚。

　　灵澈露出笑容，“放心吧，就算我右手不能随便动也不妨碍我的。”
　　听到这句话，小白马上钻了出来，“是啊是啊，灵澈从不动手，有什么事都是我们摆平的。别说右手了，把他整个人都绑起来也不影响他的战斗力。”
　　“连自己的御妖都投诉你。”朱颜叹为观止。
　　灵澈责备状拍了一下它的狐狸头。“不过这次你们不能随便出来，我怕你们自己也被冲散了，去把这件事告诉大家，没有我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好。”小白应声，钻回他的袖子中。
　　朱颜啧啧称奇，“我见过不少御妖之术，可是未曾见过你这种的。你既能同时驾驭多个妖怪，而且他们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呵呵，那你挺见识浅薄的。”他语气嘲讽。

　　朱颜在这大门口和他打了起来。
　　“哎呦，我右手折了，动不了了！都怪你！”
　　他说过了，你这家伙出什么事都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好吗？
　　朱颜认栽了，牵着他的右手，“好了，可以走了吗？”
　　“亲亲，捂捂。”他得寸进尺，调戏起朱颜。
　　朱颜反手掰他的右手。
　　“嗷！”刚刚是假装的痛，现在是痛得十分真实。

　　两人一起走进了黄泉镇。
　　白雾扑面而来，朱颜扫了扫让他看不见东西的元凶，同时左手紧紧捉住灵澈，这么一片迷雾，就是转瞬而间换了个身边人也是难以察觉的吧。

　　“不要那么大力攥着我。”灵澈在一边打破气氛。
　　朱颜正想跟他说话，这时候远处原来了一阵琵琶声，空境来音，哀哀切切，动人心扉。
　　“这弹的是什么？”灵澈问。
　　朱颜对音乐还算是有研究，“清秋思乡。”
　　“那你要小心了。”灵澈弯了嘴角，“我们这里，只有你有家乡。”
　　朱颜错愕之际，一阵清风吹来，白雾渐渐稀疏，露出一片街道，在这样的雾中，居然有人摆着摊子，卖着东西。行人们并未太多交流，大家埋头做自己的事，小贩们也不见多热衷卖东西。

　　行尸走肉。
　　朱颜降过不少凶尸，他一看到这些人的状态，马上就想到了那些已经死去的，没有自我意识的尸体。
　　灵澈拉住了一个过路人，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老丈人，请问这里哪里有投宿的地方？”
　　老人看着他，露出一个算得上是和善的笑容，他指着他的后方。“直走，不一会儿你就可以看到客栈了。
　　“谢谢老丈人。”

　　灵澈和朱颜顺着他的手往前走，果然很快就看到了一家客栈，连名字都没有，那里就挂着一块客栈的牌子。
　　“哎呦，真是稀客啊！”一个中年人马上跑过来迎接他们，“这里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来过外乡人了！”
　　“我们也是为了越过国境才路过此地的。”灵澈一开口就是一大串谎言。
　　朱颜侧目看他。
　　“越过国境可不容易啊，公子们又不像是犯了大罪的犯人，为何要冒险越过国境呢？”
　　灵澈摇头，“这里实在是容不下我们了。”
　　掌柜一脸茫然。

　　灵澈举起两人相交的手，“我们是断袖，正相爱。父母双方觉得耻辱要杀掉我们，我们不得不跑。”
　　掌柜一脸震惊的表情。
　　朱颜简直想马上就地日了他。
　　“一间上房谢谢。”灵澈朝掌柜说，然后又向着朱颜抬头，“付钱。”
　　每次和他在一起，他都要付钱给一些根本不需要钱的妖魔鬼怪。

　　灵澈拿了钥匙，牵着他上楼去了。两人才刚上去关上门，外面又传来了一阵阵琵琶弹奏的声音。
　　“换了一首歌。”朱颜马上就听出来了，“怨郎归。”
　　灵澈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朱颜速答：“没有。”
　　灵澈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那看来没过多久又要换歌了。”
　　朱颜听出了其中的蹊跷，“这奏的歌跟我们有关系？”
　　“你想想那个故事，想要和平的士兵们看到了歌舞升平的景象，思念家人的人马上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灵澈引导他。
　　“那那个见到自己死去哥哥的人算是厉害啊。”朱颜的思维有时候也很跳跃。
　　“是挺厉害的。”灵澈顺着他话说。
　　“可是我们不是说了我们是一对吗？”
　　灵澈嘿嘿一笑，“所以啊，要是我们真的不幸失散了，你千万不要看到我的脸就扑上去，鬼知道那是什么。”
　　朱颜闻言，恨不得死死攥紧他的手，最好在离开这里之前都不要松开。

　　灵澈让他放心，“我看看能不能破掉这里的迷阵。”
　　朱颜不能放心，“要是你不能呢？”
　　“所以我们要是失散了，你千万不要看到长得像我的人就扑过去。”灵澈咧口笑。
　　朱颜结巴，“你......你也是。”
　　灵澈不担心，他天生明目，认错人的机率比较小。
　　“我们不要只牵手，不如找根绳子什么的绑住吧？”朱颜睁大眼睛看他。
　　灵澈拽了他的一把头发，就要和自己的头发绑起来，“好，结发。”
　　朱颜红着脸抢回自己的头发，“这种时候就不要开这种玩笑行不行？还结发，这种东西不可以随便玩的。”

　　灵澈耸了耸肩，表示无奈，“我是真心建议的，这样要是我们离开远了也能马上知道是不是？”
　　“那么要是头发被剪断呢？还有头发绑住了，我们两个人都行动不了好不好！”朱颜提高了音调。
　　“那我们定个暗号吧。”灵澈想出了另一个主意。
　　这个建议还比较靠谱。

　　灵澈伸出一根食指，摆出了相当认真的表情，“要是走散了，我们就对暗号，我说伏羲院你说五凌轩。”
　　朱颜总感觉事情又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伏羲院！”灵澈睨了朱颜一眼。
　　朱颜有些犹豫，“五......五凌轩？”
　　“速度快一些！我说伏羲院你说五凌轩！伏羲院！”
　　“灵、澈、君！”朱颜抓着他狂揉他的头，“是不是稍微认真点你就会死掉是不是！”
　　“不会死掉，可是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很无聊啊，你很好看么？”他的头发被他揪住了，灵澈皱眉。
　　对着灵澈，朱颜忍不住变得孩子气，“是的，我很好看。”
　　“再好看也不能一直看着啊。”灵澈啧啧摇头。
　　朱颜放开他，“给我认真一点！”

　　“好吧。”灵澈回答，然后就要走到桌子前，朱颜用力拉着他的手，真的打算寸步不离跟着他。灵澈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两本书，递了一本给朱颜。
　　“这是什么？”朱颜翻过书的封面，“是伏羲院的门规？”
　　“这两天伏羲院正在招生，所以我随身带了两本书宣传一下。”
　　朱颜郁闷道：“我不加入伏羲院。”

　　“不是叫你加入。”灵澈说道，“打开书，从现在开始，过一刻钟就勾起一个字，要是我们分散了再相见就对字，就可以确定彼此是不是一个时间的人。”
　　“可是你之前还说你曾经在别的地方遇到过这样的事，看见了一秒前的自己。”
　　灵澈捻手指，大概算了一下，“我看这里比不上我之前呆的地方，这个时间差绰绰有余了。”
　　朱颜觉得自己好像中邪了一样，觉得此时此刻的灵澈很帅气。
　　“好。”他连带着也听话了许多。

　　“但是最好我们还是不要随便分散。”说实话，灵澈已经有点后悔把他给带进来了，若是他一个人，大不了打得了就上，打不过就跑。有朱颜在身边，工作量变得不是一般大啊。
　　朱颜听见灵澈的叹气声，他的视线马上从那本门规中移到他的身上去。“怎么了？”
　　“想到我小小年纪就担负起那么多责任真是不容易。”
　　你只是整天玩玩玩而已吧。
　　“说起来，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收妖怪还有宝物？”朱颜问道。
　　“因为我有责任心啊。”灵澈掷地有声。
　　朱颜觉得自己还是回头看门规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