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古墨墨

13、千鸟宫（一）

　　当朱颜回过神来的时候，酒杯里面已经是空的了。他抬头，四周围都是大家抚掌大笑的声音，好不热闹啊。
　　事实上，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呆在这种地方。
　　“人人都说五凌轩掌门不可方物，今日一见，果然此言不虚啊。”一位公子醉醺醺地走了过来。
　　朱颜露出一个特别虚情假意的笑容。
　　来人介绍自己，“我是千鸟宫的少宫主，千寅学。”
　　朱颜点头。
　　“今日有幸能与朱掌门一同啊。”说着他靠了过来，一双手直直就要摸上他的大腿。
　　朱颜下意识拿起另一杯茶泼了过去。
　　气氛一瞬间就变得很尴尬。

　　“你又这样！我早告诉过你，今时不同往日，你能不能不要再攥着你的小性子！今天不理会这个，明天得罪这个！你是要气死我啊！”刘奚听说了朱颜今天的所作所为，在他回家的时候一把截住他。“你想学伏羲院与其他门派隔绝吗？我们没有伏羲院的实力！”
　　“我真的不适合和他们混在一起。”朱颜无奈地看着师兄。
　　“谁可以什么都适合！你就说说吧，是你的自尊重要还是五凌轩重要！”刘奚被他气得狂捶大腿。
　　朱颜叹气道：“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天给我带着礼物上千鸟宫给人道歉！”刘奚叹气，拂袖而去。
　　朱颜站在原地，不合时宜地想，比起应付一群逢场作戏的伪君子，他倒是更愿意面对伏羲院那群真疯子了。

　　朱颜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慨，是因为他御剑飞到千鸟宫的脚下的时候，遇到了伏羲院的子清。他因为在人家店里指手画脚、神神叨叨，然后被人家抬着扔了出来。
　　“是真的，你店风水不好，你再住着迟早会遭殃的。”坐在了地板上，子清还要继续叨叨。
　　“滚！”老板中气十足。
　　子清看他顽固不化，怕再被扔，果断滚了。他一回头，看见了朱颜，马上向他走了过来。
　　“朱掌门。”

　　“呃……子清？”朱颜不知道要叫他什么才比较好。
　　子清自来熟，笑道，“叫我子清就好。”
　　朱颜好脾气地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路过而已，现在差不多要回院了，朱掌门呢？”
　　“找千鸟宫的少宫主。”朱颜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不情不愿。

　　子清随手在街边买了一包糖片，“哇啊，掌门不愧是掌门，真是好气魄啊。”
　　朱颜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千鸟宫的少宫主是断袖，特别喜爱美貌的少年，还曾经向我家掌门下过手，掌门当场就把他暴打一顿，从此千鸟宫与我伏羲院不再相交，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子清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
　　朱颜铁青着一张脸。
　　子清还在笑，“哈哈哈哈哈，那么你慢走，我要去买东西然后回院了。”

　　“慢着。”朱颜拉住他。
　　子清马上弹了回来，“朱掌门还有什么指教？”
　　朱颜有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想要问他，“你家掌门在院里面吗？”
　　“在啊。”子清今早还看到他。
　　“行了，我跟你一起走，我想去拜访一下灵澈君。”朱颜立刻接话。

　　子清面无表情地嚼着糖片，然后突然一吱溜把所有的糖片吸进嘴吧里，接着拿出一本本子狂写东西。
　　他没有感觉，朱颜倒是接收了不少诧异的目光。
　　“我上次见你你也是在不断写东西。”朱颜终于等到他收笔了。
　　“我要写一本书叫浮世汇，专门记载修真界大大小小的事。”子清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自豪道。
　　朱颜觉得他很有趣，于是跟他聊多两句，“为什么？”
　　“唉，雄心壮志难以开口让世人明了，总之我一定要让它万世传承。”子清挥了挥手。
　　朱颜只好跟着他深沉地望向远方。

　　“你的书记载了很多东西？”朱颜继续搭话。
　　“我很多东西都知道。”子清玩弄自己的学识。
　　“那你的掌门为什么怕高？”朱颜试探道。
　　“掌门比起怕高，不如说是怕御剑。上代掌门焚声道人的御剑技术非常得烂，而掌门还小，尚在凡尘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御剑就是焚声道人的御剑，让他的心灵创伤到现在都没有愈合。”
　　朱颜不合时宜地幸灾乐祸， “还有，为什么伏羲院不与其他门派结交？”

　　“这个说来话长，是四代掌门留下来的院训。他说，大家结成一团无用又浪费时间，从此不要搞什么派别。不过据流传，只是因为四代掌门性格非常不好，没有人敢理会他而已。”
　　朱颜觉得有点可惜，“所以真的不结交了？”
　　“因为所有后来的掌门也是深有同感的。”
　　“当你们的掌门第一条件是不是为人要奇怪？”朱颜提出了另一个奇怪的问题。
　　子清皱眉，“掌门很奇怪吗？不会啊，他是历届性格最好的了。”
　　朱颜：“……”
　　他无言以对。

　　灵澈很奇怪。
　　他今天突然有些冲动，他很想玩荡秋千，他才刚睡醒一睁开眼睛就有这样的冲动。所以他马上起床，指挥着喜欢做木工的弟子做了一个秋千，然后又怂恿妖精们帮他推秋千。
　　因为弟子的改造，加上妖精们的力度，他每一下都可以冲很远，有种直上云霄的感觉。
　　荡着荡着，脚一麻，灵澈想起自己恐高。
　　所以他在秋千上荡啊荡，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玩这个，当他感到无聊的时候恰好眼光一瞟，正好瞄到了倚在门边的朱颜。
　　他有些恍惚，开始觉得也许自己还没有睡醒而已。

　　“灵澈君，在下前来拜访。”朱颜说道。
　　哇啊，这个梦好不真实哦，这世上居然有人会来拜访他。
　　灵澈觉得这里确实是梦境了，于是大胆一松手，他在半空中直直往下掉，朱颜吓了一跳，马上跑过去接住他，虽然他平时多有锻炼，可是接到人的那一刻还是手脚麻了一下。
　　“灵澈君，你这是做什么？”他吓了一跳。
　　灵澈在他的怀里一偏头，睡过去了。
　　朱颜傻眼。

　　小白在旁边抱怨，“这两天灵澈总是很不对劲的样子。”
　　朱颜看他脸色潮红，忍不住想拿手去探探他的脸，碍于现在两只手都抱着他，只好用自己的脸凑前去贴了一下他的脸，然后抬起头。
　　“他发烧了。”
　　小白不耻下问：“所以他怎么了？”
　　朱颜只是想来避难而已，没有想到会沦落到当下人的地步。他抱着灵澈，询问路人他的房间在哪，然后马上抱他回去。
　　然后便是帮忙盖被子，还有自己烧热水帮他散热。

　　当忙完一切的时候，朱颜搬了张凳子坐在他的床前休息。
　　“你的主人。”朱颜忍不住对着白狐狸说，“不说话不行动的时候还真是美好啊。”
　　小白不以为然，“灵澈就是要活蹦乱跳才有意思。”
　　他不敢苟同。

　　朱颜在他的床前迷迷糊糊地合了一下眼睛，再醒来的时候灵澈已经醒来了，正眼睛明亮亮地看他。
　　“灵澈君？”他还有点迷糊，“你醒了？”
　　“饿了。”灵澈声音嘶哑着开口。
　　“你该不会是想叫我帮忙做饭吧？”他要是敢说是的话，朱颜马上转身回家。
　　灵澈不解，“伏羲院有食堂，可惜不送上门。”
　　朱颜无奈了，“那你想吃什么？”
　　“炸油条。”
　　朱颜表示明白，他推门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碗粥回来给他。“我跟食堂的人说了你生病想吃油条，可是他们一直叫我给你吃粥。”

　　“我不要喝粥，我要吃油条我要吃油条！”灵澈撒泼打滚。
　　“你再吃油条，一把嗓子是不想要了。”朱颜说实话。
　　“我就想吃油条。”
　　“你是三岁小孩吗？”朱颜上前，用蛮力强撬开他的嘴巴，“给我老老实实的！”
　　因为生病而全身无力的灵澈只能任人鱼肉。
　　“好可怕的男人！”小白窝在角落里感叹，居然敢对灵澈用强的。

　　待灵澈吃完一碗粥的时候，无力瘫倒在床上了，而喂他吃粥的朱颜也软绵绵倒在被子上。
　　“你真的很麻烦。”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朱颜还是去应付千鸟宫的那只鸟好了。
　　“你怎么会过来？”灵澈轻轻地抓住他的一撮头发。
　　朱颜已经懒得编理由了，“我不想去千鸟宫，所以就过来了。”
　　灵澈眼睛一亮，“哦，莫非是因为那个色胆包天的色胚？”
　　朱颜强撑着精神看他。

　　灵澈回忆，“他第一次开会，以为我是哪家的少爷，上来就调戏我，被我打了一顿以后还不死心。”
　　这个小故事还算是有趣，朱颜想。
　　“然后呢？”
　　“然后灵澈指使晋元变成人形，一个月内抓着他来打，晋元变成人形足足有七尺高啊，还力大无穷，那段时间那个人每天都被揍的像猪头一样。”小白抢答。

　　“断袖并没有什么，可是到处发情就很烦。”灵澈受不了那种人，“他摸你哪了？”
　　“想上手，可是我一杯茶泼了过去。”朱颜说实话。
　　灵澈可乐了，“继续，只要你这样，他不敢强来的。”
　　朱颜叹气，“不敢，我回去以后我马上就被师兄骂了，还责令要去赔罪。”
　　“你的师兄，有点难搞啊……”灵澈有同感。
　　是你的师兄太纵容你了。

　　总之，朱颜暂且就在这里避难了，为了欢迎他，食堂还加了菜，烤鸟肉。
　　“咦，我们这边有这种鸟吗？”子清第一个提出问题来。
　　“没有。”食堂大叔哈哈大笑，“我今天下午打回来的，它的腿还绑了这个。”
　　大家无语地看着他手上的信筒。
　　子清说：“这世上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个门派会驯养鸟来做事。”
　　“千鸟宫！”

　　身为这里唯一能做主的，灵澈夺过信筒，拆开信来看。
　　“似乎有人看见你进了伏羲院，现在千寅学在五凌轩，你的师兄希望你尽快赶回去。”灵澈摇头，“不过现在晚了，你明天再走吧。”
　　朱颜一阵头疼。
　　“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灵澈将信条扔掉。
　　话一出，整个食堂都静了下来，众人瞠目结舌。

　　“不用了，我明天赶着回去，要御剑，不能跟你慢悠悠地走路。”朱颜拒绝他。
　　“那就御剑吧。”灵澈不在意。
　　朱颜觉得，灵澈这次脑袋似乎烧得很厉害。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伏羲院的人都来为朱颜送行，朱颜正在感动和震惊之中摇摆的时候，子清又跑出来说实话。
　　“他们只是想看掌门御剑而已。”
　　灵犀不同意这个说法，“他们只是想看师弟出糗而已。”
　　“那么师父你是？”子清看着灵犀。
　　灵犀振振有词，“我当然是担心我心爱的师弟了！”
　　说曹操曹操到，灵澈背着小行囊走过来，“师兄，我离院这段日子院就麻烦你照拂了。”
　　灵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师弟，放心啊。师弟，快出发吧。”

　　灵澈笑着看周围的弟子，“大家都聚在这里是因为很闲？那二十天以后我们来一场大型的考……”
　　不等他说完，大部分人马上脚底抹油跑光了。小部分为了迎接接下来的神圣时刻，甘愿承受二十天后的考试。
　　朱颜掏出长剑，幻化成巨剑站上去，然后递一只手给灵澈。灵澈接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上去，然后深吸一口气，从后面紧紧抱住朱颜。
　　“好了，我准备好了！”
　　朱颜看着紧紧抱在他腰间的手，再看那张铁青的脸和紧锁的眉头，他觉得灵澈不是去御剑而是去送死。“你抱太紧了，我很难控制。”
　　“快走快走！”灵澈呐喊。
　　朱颜觉得他不是为了早死早超生，而是为了尽快远离众弟子的趣味眼神，于是乎一口气就御剑离去。

　　“啊啊啊啊……呃……没有强风？”
　　朱颜一只手执着法术卷轴，“天星峰的保护罩。”
　　灵澈安心了几秒钟，然后继续仰头大喊。“可是还是很可怕啊啊啊！”
　　你吵死了。
　　朱颜推了推他的脑袋，可惜现在的灵澈根本不能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