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词爱情》月君卿

4、倾城之恋

　　的确是个寒冷的冬季，程月裹紧了大衣，把脖子缩进衣领里。现在是晚上10点，加班加到这个点也是少有的事情了，程月想。很快，地铁站的入口呈现在她眼前，他快步走下地铁。
　　打卡进了站，地铁很快就来了，这个点，人本来就少，地铁里几乎空空荡荡了。程月找了个位置坐下，地铁开动了，她不知不觉打起盹来。
　　（阳台搭着紫藤花架，半壁斜阳爬，谁又拉起胡琴，咿咿呀呀。红胭脂映着白月牙，岁月起风沙。油纸伞外雨还在下。）
　　“小姐，有一位先生找你。”姨娘扯着嗓子喊着。
　　一位身穿红色旗袍的女子缓步走下楼来。她生得唇红齿白，单凤眼，柳月眉，宛若画中走出的美女。女子的肤色呈月牙白，诱人的美丽。脸颊上淡淡的胭脂红，映亮了她的笑容。
　　“程小姐。”男子礼貌的叫了一声。
　　“林先生。”女子微笑着。
　　这个男人自然是英俊潇洒，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
　　“不知林先生找我何事？”女子再启朱唇。
　　“程小姐，可否赏脸共进午餐？”男子幽雅的微笑。
　　女子将她羊脂般的手伸给男子，男子轻轻的牵着，走出大门。
　　慢慢的，女子用她的细腕挽住男人的胳膊，他们路过她家的阳台，女子抬起头看着阳台上爬着的紫藤花，还在默默的绽放。她喜欢站在那个阳台上，看着斜阳爬上她的墙，看着细雨轻轻拍打着她的紫藤花架。
　　这里是解放前的旧上海，她叫程月，他叫林原。她是程家的小姐，父母双亡，留给她一座房子，一大笔遗产，她把钱换成了金条，因为在这个年代，只有金子是永远不会变的。他是国民党的高官，过着奢侈的生活，金子他有的是。她常常在算，她爱上他要付出多少代价。他常常在想，她是否真的爱他。
　　然后，她权衡厉害，决定爱他；然后，他不顾一切的爱上了他。
　　既然要爱，她就要扮演好爱一个人的角色。她在他出现的地方等他，陪他出席各种酒会、舞会。下雨的时候，她喜欢穿一身红色旗袍，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紫藤花架下，凝望着他出现的方向。她也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他。
　　他说：“程月，嫁给我吧！”
　　她微笑，矜持着点头，她算过了，嫁给他，她不会亏。权利和金钱，他都可以给她。
　　她说：“原，我想穿雪白的婚纱。”
　　他点头，说：“月儿，一切都听你的。”
　　他们开始操办婚礼，印请贴，定酒席，布置教堂。这是一场中西结合式的婚礼，也会是这个老上海的最后一次盛事。
　　但是，她没有嫁给他，局势有了变化，她不能嫁给他。共产党的部队就在长江对岸了，他们一旦过了岸，他便什么也给不了她，她没有必要嫁给他。
　　他要离开了，他要同大多数人一样去台湾，去那个小岛上。她又开始站在阳台上，看着她的紫藤花，看着斜阳。
　　（突然听见警报在拉，炸断故事尾巴。哭着哭着风也暗哑，整个城市瞬间倾塌，为了成全她。都不过一刹那。）
　　他来找她，他说：“月儿，跟我去台湾。”
　　她微笑，一样美丽，如绽放的花。她说：“我不想去台湾，我要在上海生活下去。”
　　他惊异了，问：“月儿，你不再爱我了么？”
　　她鄙夷的笑，答：“这个岁月，不适合爱情。”
　　“月儿，我是真心的。”他望着她的美目，在做最后的乞求。
　　她缓缓舒了口气，说：“那好吧，原。如果你能再为我多留一个星期，我就跟你去天涯海角。”
　　他笑了，像个孩子，他说：“一言为定！”
　　他留下了，为她多留一个星期。
　　局势越来越严峻，每天都有飞机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过，每天都有不知从哪里来的流弹在他们身边爆炸，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恐慌。
　　她依然看着她的紫藤花，看着斜阳，撑着她的油纸伞。她依然在计算着爱他的代价。
　　一个星期之约到了，他来找她。他问：“我们可以走了么？”
　　她微笑着点头。
　　他兴奋的抱住她，说：“我们明天启程离开上海。”
　　她收拾好她的行李，她的金子，她的房契。
　　第二天，他们在约好的地方见面了。他拉过她羊脂般的手，但是他们再也走不了了，哪里也去不了了。哪里来的流弹在他们的身边爆炸，血映红了她月牙色的肌肤。她看见他倒下了，她看见自己倒下了，她突然听见了远方警报在拉，建筑在一瞬间倾塌。她突然明白了，她本不该计较的，他们都已经沦落在岁月的天涯，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会用心爱他。原来生命如此短暂，都不过一刹那。
　　（世纪末的高楼大厦，远眺着烟花。冬夜里的人群嘻嘻哈哈。石头森林，孤独水塔，霓虹开不出花。地铁呼啸，说不出话。）
　　“小姐，醒醒。小姐，别睡了，小心坐过站。”程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叫他的男人，他在对她微笑。
　　她礼貌的笑了笑，说：“谢谢。”
　　他们在同一站下了车，她对他微笑，说：“真巧，你也在这里下。”
　　“是呀，这么晚了，我们还真巧。”他说。
　　“你好，我叫程月。”程月伸出右手。
　　“幸会，我叫林原。”他也伸出右手同她握手。
　　这是二十世纪末，她与他相遇，这是一个充满了爱的年代。
　　他们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突然不知哪家的孩子放起了烟花，一朵朵绽放在高楼大厦的中间。一群嘻嘻哈哈的人群从他们的身边穿过。公园里的石头森林，孤独水塔。远出的星星点点的霓虹开不出绚烂的花，地铁仍在他们的脚下呼啸而过，却说不出话。
　　这里是二十世纪末的上海，繁华、孤寂、绚丽…………
　　她不再计算，他不再去想，他们在世纪末相爱。在这个有爱的年代，他们依然沦落在天涯。
　　…………
　　阳台搭着紫藤花架，
　　半壁斜阳爬，
　　谁又拉起胡琴咿咿呀呀。
　　红胭脂映着白月牙，
　　岁月起风沙。
　　油纸伞外雨还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