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Kylin_陌上

6、秉烛夜谈

　　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烛台之上燃着小臂粗的蜡烛，蜡油顺着烛台滴到桌上的银盘里，看样子像是已经燃了许久。
　　夏秋趴在床边，身上搭着一件薄薄的外衣，眉头微微皱起。我不禁失笑，这丫头怎么在梦里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夏秋。”我轻轻晃了晃她，夏秋半眯着眼抬起头来。
　　“夫人您醒了。”夏秋揉了揉眼，望了望一旁的沙漏，又望了望我“夫人可要喝水？”
　　我淡淡一笑，“不了，你去睡吧。现在虽说入夏了，但也还是要注意点。”夏秋脸颊一红，将头垂得低低的。“夫人你在睡会儿吧，离着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呢。”
　　我拢了拢盖在身上的锦被，又向里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浅笑道“那就上来，陪我在聊会儿。”末了又加了句“别跟我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我听腻了。”有的时候，规矩听得太多，反而会腻。
　　“夫人这……”夏秋有些不知所措。
　　“难不成要我亲自下去扶你。”说着我作势掀开锦被就要下床，夏秋连忙上前按住我“夫人我自己来就好。”迫于我的“逼迫”之下，夏秋十分不情愿的妥协了。
　　夏秋用银盘里的银针挑了挑靠近床边的两盏烛火，然后又将远些的烛火都压灭，屋里顿时显得暗淡些，随后夏秋走到床边问道“夫人，床幔还放下来吗？”
　　“不用了，你上来我们聊聊天。”我又向后靠了靠，让肚子可以更舒服些。夏秋倒是乖巧的坐到床边，将那双绣着花的缎子绣鞋放到整齐的放到一边，随后双膝半跪着坐在了床位。“噗嗤”我被夏秋这副端正的样子逗乐了。
　　“不必这么端正，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你这腿就该麻得不行了。你若是不想与我一个被子就把这披风搭在腿上免得着了凉。”说着我将放在枕头旁，那件略微厚实些的披风递了过去。夏秋连忙坐直身子接了过去，见我面上带笑，却无丝毫嘲讽之意，便也不再坚持。先是帮我将被角掩好，随后将腿伸到前边将披风搭在腿上掩好。
　　“夏秋，你们都不用裹脚的嘛？”早在夏秋脱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夏秋的脚并没有用布裹着，而是任由它自己随意长大。
　　“裹脚的旧制早在开祖皇帝的时候就已经取消了。”夏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垂着头囔囔。我这才有所感悟，大学选修古代历史的时候，老师说过在古代，女子的脚是不许外露，如果被男人看到，不是嫁给他就是去尼姑庵做尼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老师当时从一个叫“六一村”的地方，特意去拍照片，回来让我们看。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无一不是在彰显旧社会的陋习。
　　“废除了啊。真是好呢。”或许是因为想起了之前的事，有些感慨，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呢，听家中长辈说起这裹脚的事，听着都觉得可怖。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想的。好好地将脚裹起来作甚。”看着夏秋那一脸气愤地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夏秋以为我不信，更是激动起来“是真的啦，夫人。许是您在深闺之中，见不得外人，所以觉得没什么。”
　　“哦，那你说来听听。”
　　“还未来冥府之前我跟父母还有哥哥们住在于家村，村里有不少老人都是经过世事的，所以有不少都裹裹脚。记得八岁那年我跟四哥看隔壁岩婆婆家的桃子长得极好，十分的眼馋，所以就趁着中午人们都休息的时候。偷偷爬到隔壁岩婆婆家，想摘两个桃子吃。结果没想到岩婆婆正坐在檐下晒太阳，我跟四哥就爬在墙上想等岩婆婆进了屋在下去，就见看岩婆婆把裹脚布拆开，像是要重新裹似得。结果就看见岩婆婆的脚都已将并到了一起，而且脚掌的部分还鼓起了大包。我跟四哥都怕的不行，忙爬下来。为此我还生了场大病，而且自那之后，我与四哥看到岩婆婆都绕路走。”听着夏秋给我讲她儿时的经历，我觉得颇为还玩，原来每个女孩儿小的时候都有一个少年心。
　　“在之后呢？”我淡淡问道。
　　“在之后因大哥二哥相继到了要娶亲的年纪，所以......所以我就来了冥府......”夏秋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长叹了口气，无论是现在还是之前，男尊女卑这是恒古不变的。不过好在，至少现在男女是几乎平等。
　　一夜相谈，自然是欢喜忧愁都是有的。
　　“你们这是......”慕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床榻之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两个人。
　　“唔，是慕啊。”我听到声音连忙惊醒，揉了揉眼睛发现是慕，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下来。看了看睡在一边的夏秋，倒是“噗”的笑了出来，这丫头不讲规矩的时候其实蛮可爱的。
　　慕倒也识趣，淡淡笑了笑，说了声我在外边等你就先出去了。
　　我轻轻推了推还在熟睡的夏秋，结果这丫头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或许是昨夜聊得太晚了吧。无奈，我也只得作罢，心中暗自对自己说，哎谁让我是个心肠软的人呢。
　　悄悄起身，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随手拿了件袍子披在身上就走了出去。果然，慕坐在圆桌旁正悠然的喝着茶，看我穿着中衣，披着袍子就出来了有些微微蹙眉。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我面前就要为我穿衣。我大为吃惊，我想起昨天的事，就将他的手按住，淡淡道“不必了，左右一会儿还要在躺着，穿上它还不够麻烦的。”说着就伸出一只手搭在一旁，慕也不强求，唤来一名婢女吩咐道“再去取件披风给夫人披上。”婢女应了是就向内屋走去。
　　今天的我格外的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受到了惊吓，也不再去“调戏”慕，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为我把脉。
　　“夫人……”
　　“你……”
　　同时开口到显得气氛不再那么紧张。“你先说。”我“噗嗤”笑了出来，慕的修为极好，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夫人无碍。”慕收回了脉枕，柔声道。“夫人有何事？”
　　“我叫阴灼，慕你叫我名字就好。一口一个夫人着实显得我年纪太大。”低头抚摸着隆起的小腹，不知为什么，心底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油然而生。“哪怕是怀孕，我也比你小吧。”
　　慕有些楞，随后木讷的点了点头“或许是吧。”看着慕那木讷的表情我着实有一种想冲上去揉揉他的冲动。但是一想昨日......还是克制住了。
　　“夫……灼……不小的你可有小字，我唤你灼灼可好？”衡量再三，慕还是先问了问我。
　　“慕不也是没有嫌弃我叫你慕吗？”我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浅抿了一口。还挺好好闻，我在心中暗暗嘟囔。在穿越过来的这几天里，在我看来，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及其精致的，即便是这茶我已喝过多次也还是忍不住再次赞叹，这真是好东西。
　　“这不一样，灼灼毕竟是个女儿家，还是有所忌讳的。再者我只有慕这一个字，而且又是男子，所以灼灼如何称呼我都无所谓的。”说罢慕唤来在外洒扫的侍女，让她们把我手中的茶换成牛乳，又叮嘱我怀孕期间还是少饮茶为妙。
　　“好吧，可我总觉得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我耸了耸肩，“慕你刚刚想问什么。”
　　“灼灼你不想找寻家人么？”慕的话一说出口，我就有些不知所措。找寻家人！这可有些为难我，梦中墨子矜只是告诉我救救孩子，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倒是有心找，可是我现在连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还会有精力去找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的人呢？
　　“灼灼？”慕见我沉思，以为是我想家了，轻轻唤了唤我，“若是实在想不出那就别想了，先养好身体再说，还有……”
　　“还有就是阿陌这个人，他昨天不是故意的。”慕低头把玩茶杯，似是想向我解释昨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