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坑》木离下

12、第 12 章

　　苏珩一行人已经和线人会和，来往的路线如果走得熟练一个时辰多一点就能到无峰山。此时距宋遇昏迷已经过了一个下午，如果他们的线人知道正确的路线，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情深他们如果要回去营救，必须得抓紧时间。
　　慧方却说不用急，情深和宋遇疑惑地望着他，慧方解释道：“通往无峰山的路上有座桥，你们应该也走过。如果同时在上面的人超过一定重量，桥的终点就会自动改变，把他们带入竹林迷宫里面。刚才据你们所说，他们一行有十多个人，加起来的重量肯定会超过机关的触发点，等他们过了那座桥进入迷宫，困个一两天都不是问题。”
　　情深皱眉问道：“可万一那个线人知道这道机关，让他们分批走过去呢？”
　　“不会的，这道机关没人知道。”慧方信誓旦旦地说，“红莲教并不是什么江湖大派，人丁不多，也不参与江湖事物，进出那座桥的人从来没有达到过机关触发点，现在教里很多小辈甚至根本都不知道桥上还有那道机关。小时候洛叔叔带我和洛玄去竹林迷宫里玩，特意带了好多人站到桥上，不过当初在场的人除了我和洛玄，都不在了。”说到这里，慧方猛然住口，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情深和宋遇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罢了罢了，反正也答应了七宝要告诉他的。于是索性把过去从他三岁未满来到这里到二十年前离开这里当和尚的事都交代了。
　　当初洛子渊调查秦宴的事，并没有跟两个小孩子说过，但随着调查发现地越多，越触及到问题的核心，因而引起了幕后牵连人的警觉，在洛玄十五岁那年突然发难，攻入无峰山。洛子渊措手不及地投入战斗，洛玄母亲叶姝保护他们藏进密室之后也出去也丈夫并肩作战，只留给他们兄弟一卷涅槃经嘱咐好生保管，却并没有交代这卷心经从何而来有何用处。
　　洛玄在密室里哭闹了两天，是秦楚死活拽着他不让他出去。两天之后，秦楚才敢走出密室，却看见外面已经是一片狼藉。那时红莲教门下弟子还不多，每一个和他们兄弟俩都很熟悉，像家人一样。洛玄看着遍地的尸体，看着满身创口已经停止呼吸的父母，还有前几天还和他一起玩闹的师兄弟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悲恸地大叫。
　　两个人花了几天安葬好遗体，洛玄站在父母坟前，没有哭，只紧紧捏着秦楚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哥哥，我会报仇的。”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叫他哥哥。
　　两个十几岁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的孩子如何离开生活多年的家乡，如何千方百计地求师学艺，相依为命地生活，如何靠仅有的线索找到杀死他父母的凶手，这些秦楚都没有细说。那时候的洛玄像一个饥渴的疯子，不管哪门哪派，正教邪教的功夫，他都吸收过来，融进自己的身体里。有不少有名望的前辈见他天资聪颖愿意给他指点，想收他做弟子并许诺不久就能给他很高的地位，但他都拒绝了，他不愿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他像一个停不住的风筝，牵着秦楚在偌大的江湖孜孜不倦地流浪。
　　秦楚很担心这么高强度的练武身体会吃不消，也曾劝他不要那么急。后来洛玄又开始练他母亲留给他的那卷涅槃经，那卷心法很奇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两个人曾经研究过这卷心法，都觉得在弄清楚来历之前不能贸然修习，可那时候的洛玄处于一种极端疯狂的状态，根本听不进秦楚的劝告。而随着练习的时间加长，程度加深，秦楚发现他内力惊人增长的同时性格变得越来越暴戾，越来越无情。对秦楚还勉强能忍住脾气，但对其他人动辄武力相向，对那些没有犯下大错的人也非要置之死地。
　　秦楚觉得这样下去很糟糕，他现在才练到第四层就变成这样子，那最后所谓的涅槃，究竟是指什么？秦楚心中惴惴不安。
　　在洛玄快十九岁的时候，他已经练到了第六层。虽然和秦楚在一起时并没有很大变化，但秦楚知道他身体散发出来的邪气在不断加深，也许不久的未来就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深思熟虑之后，在洛玄十九岁生日那天，秦楚陪他喝了很多酒。洛玄酒量不好，所以在洛玄醉得昏昏沉沉的时候秦楚还比较清醒。他趁洛玄熟睡的时候从他身上偷走了那卷经，次日凌晨便远走他方。或许也并不远，只是那时候的洛玄找不到而已。
　　在那晚过后不久，洛玄便展开看轰轰烈烈的复仇，江湖上人人对他闻风丧胆避之如蛇蝎。秦楚也一直在暗中看着他，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保护他。待他完成复仇，便斩断尘缘出了家，做一个无欲无求的和尚，再之后就是捡到七宝之后的故事了。
　　情深和宋遇沉默地听他说完，屋里一时寂静。宋遇却突然问道：“他报仇之后应该不那么醉心武学了，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他跟他解释清楚，而是选择出家？”
　　慧方兀自沉默着，眼睛里藏不住的失落与悲伤。情深比宋遇察言观色的本事稍微强一些，把他扯着拉出了房间。让慧方一个人默默回忆。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好不耀眼。情深突然握住宋遇两只臂膀，嗖地一声把他带上了屋顶。屋顶的月亮仿佛比在下面看是又大了好多，两人在屋顶坐下，相对无言。
　　半晌，情深开口：“明天，你别去了吧。”
　　宋遇猛地抬头，眼里一丝失望闪过，之后又垂下头，声音闷闷道：“嗯。”
　　这次轮到情深吃惊了，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理由来回答宋遇的“为什么”，却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情深一肚子话憋着，怕宋遇误会他的意思，又怕是自己想多了。
　　宋遇依然垂着脑袋，突然感觉眼前一片阴影压过来，他抬起头想看看那片阴影是什么，就看见情深凑过来的脸。情深一只手压着他的后脑勺，一只手撑在瓦片上，和宋遇额头碰额头地靠在一起。宋遇一声未发出声的惊呼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弄得他痒痒的。就在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住的时候，情深放开他，在他身边坐好。
　　“这是我们佛门秘术，名叫通心术，这样就可以看见别人脑袋里在想什么。”情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释。
　　“这么神奇？”宋遇很惊讶又很新奇，“那你看到我刚才在想什么了吗？”
　　“你在想，自己功夫不好会连累我们，你师兄到时候和你不同立场又会让我们为难，所以你干脆不和我们进去了，对吗？”
　　“切，”宋遇瞄他一眼，“当我是小孩子呢，还唬我。不过你猜的也没错啦，我确实也有这想法。我很担心我师兄，他一定会帮他朋友，我也不知道他们谁对谁错，只是不希望身边有人受伤。这些恩恩怨怨的，真的好累人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宋遇长叹一声，在屋顶躺下。
　　“我这次去也只是因为师父放不下洛玄，我不了解江湖的是是非非，孰善孰恶，我跟他们任何人都没有过交集。唯一了解的，是我师父，他养育我十八年，我相信他，他想做的事我必须帮助他。”情深在他旁边躺下来。“立场不同，想法和做法就会不同，到时候很可能会发生冲突。总之我会尽力保全你师兄的，你放心吧。”
　　宋遇道：“嗯，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顺便也练练功夫，你教我的好久不练都要生疏了。”
　　情深：“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之后你休息一下，最好明天就离开，回岐山。把你师兄的情况跟师父说一下，看他知不知道什么。”
　　宋遇一想觉得有道理，便和情深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