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还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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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珠光宝气，迈着猫步从我眼前消失了。很伤心，我不敢回到小屋子里，在视频里，石头看到我的模样会伤心的。于是一个人徘徊在越秀公园，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掉进高楼大厦。
有人用轻柔慈祥的声音在耳边说：小妹，想做个有钱有闲的人吗？
这声音有如天籁。我对声音有着无比的敏感，好听的声音就有好的内涵。我接口回答：谁不想啊！那人靠近我：其实不难的，只要跟我走。
这才注意到，是个和蔼的老年妇女，老女人不会□□，不会心狠手辣拐买妇女儿童，这是基本常识。于是我跟着她拐弯抹角来到了郊外的一间民房。
刚进门，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吓了我一跳，然后一阵阵沙哑的吼叫：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这时老女人十分干练地把头发扰在耳后，声音也变了，生硬地说：到这边来登记。
登记的表格比填写家庭情况还明细，人问：有什么亲戚？我说：妈妈。还有呢？继父和妹妹。还有呢？没有了。有男朋友吗？没有。别不好意思，有可能发展的男朋友吗？我警觉的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是特务机关吧？这时又传来了巨大的亲嘴打波丝的声音：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已经感到血流快流不动了。我说：大妈，我要回家！不行，我为你服务了这么久，可不是说走就走的！老女人的脸一下变得邪恶起来，声音强硬恐怖：把手机和身上的钱统统交出来！把你的衣服也脱下！换上校服！
她拿着一件有黄褐汗班的T恤，一股刺鼻的狐臭味直冲而来，我正准备反抗，走来两个彪形大汉，他们似笑非笑，极粗的胳膊青筋暴露。
我被安排到初学班，和高级班的人住在一起。这里不分男女长幼不分文化高低都住在一个大统间里，高级班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都有一种特异的表情。
又黑又粗糙的米饭发出陈年的霉味，菜是煮的，时常飘着小指头粗的青虫。初学班的人刚刚作痛苦状，便听见高级班的人激动地呼喊：真美味真美味，我们幸福而快慰！然后一对一地传帮带。教我的是一个满脸青春美丽痘的农村姑娘，她直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姐姐，这里和共产主义一样，大家无比相爱，我们干着无比美丽而神圣的工作，虽然刚来你会有点别扭，但是只要相信坚信，很快就不会别扭了。和我一起喊吧！喊几遍什么都可以吃得下去了。话音刚落，她就高呼口号，呼完口号她立马吃饭，我看见她把一条青虫半条半条地吃了下去。
世界毁灭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呼喊：石头，救救我！
上厕所、吃饭、睡觉，凡到一处我都仔细打量，之后我失望了，只要有光线进来的地方，都被钉上铁钉。我知道自己逃不出这个牢笼了。我无比懊悔坚持什么自尊，我一个弱女子还债，真是老虎吃天啊！
不分白天黑夜，我们被强行地背着经营理念，上线、下线，产品的优点和功能……更多时候和疯子一般在呼口号，我明白自己才离狼窝又跳进了虎口。
三天后，他们开始让我们写信，给父母给男朋友给最爱你的人。
我远远地看过要我们传销的服装，化纤闪着电光，蹩脚的工艺皱巴巴的似乎永远也熨不平整，即便叫上千遍万遍“就是好”，我也知道自己不会被洗脑。
但有相当多的人已经发生了变化。一个农村模样的女人眼睛已经发直了，可以吃得下青虫了，夜里有人高声呼喊：发财了发财了！
老女人逼着我写信，我说我的妈妈不会穿西装，继父和他女儿不会为我寄钱。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了一巴掌，她的力气绝不是一般的老年妇女，我的嘴角立马流下一抹鲜血，她一动手，上来两彪汉，只是一下，我就昏迷过去。醒来，四体都是痛，手一抬，摸到一头的鲜血。老女人冷笑笑，说：学了要管用。她挥挥手，那些打手或者叫老师的人拖着我手脚，像丢麻袋一般将我抛出了“教训处”。
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大统铺，我看见了一双明亮的智慧的眼睛，在我身边这个小年青小声地刚说了一句：就快了！立马换成发直的眼神，原来这时走来了一位“教师”，等他走过，男孩才转身对我说：我叫阿彬，你写吧，随便写封信，没关系的。
管理人员在场的时候，阿彬的眼睛发着异常的光芒，也会又喊又叫，甚至吃青虫。只有我俩在的时候，他说：“坚持，再坚持”。
一分一秒都难熬，神经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时而是无比的狂躁，时而是无比的消沉，一些人已经精神失常了，偶尔发现壁虎、老鼠会抢着去吃，会掰着青紫的肠子一边呼口号一边糊得满脸粘液，不过这种人很快会失踪，阿彬说：喂鱼去了。我终于坚持不住了，按照他们的要求，给石头、小丫都写了信，我把地址掉了个个，写完后我簌簌发抖，每天都害怕信被退回后，遭遇他们惨无人道的毒打。我神经恍惚地不知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对石头说了一万遍：带我回家。
一队警察冲了过来，我得救了。
所有受害人的家属都跪在警察局里，我选择跪在了阿彬——其实是个片警的脚下，只有经过了生与死的恐怖和折磨的人，才会知道跪下的深情，他轻轻的扶起了我，说：你真了不起。
我问：那个老女人呢？
阿彬有点遗憾：正好外出，给溜了。
非常遗憾，一直有个不明白想问那老女人：黄土都埋到眼睛了，为什么还要作孽？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还债（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