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拒绝说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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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石头说，得回去了。石头说，不到三叠泉，枉为庐山来；没听说啊。我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是来看景的是来寻狼的，如今狼没寻到，倒是囊中空空如也不能再呆了。石头忽然有些腼腆，说：那天有个老板听了你的钢琴很感动，送了个红包，你看这么些！我们生意人是不可以退红包的，怕丢了财气。我急了：我不是生意人啊，你帮我退吧！石头摊开手，做无奈状：人走了，我也没见到呢！得，你权当不知道，我收下了它，算算你的费用还有多！
怀疑地看着石头，他底气不足，我也底气不足。
正是星期天，蜿蜒的人流像暴风雨前搬家的蚂蚁。明天就要离开庐山，离别的情绪使我莫名伤感。那些弄得人们神魂颠倒激情四溢的景物恍如隔世的悬浮。风很清，我的白裙子不合时宜地飘荡，像个灵魂。
“妈妈，走不动了。”小女孩带着哭腔。已经看不见山下红红绿绿飞檐翘斗的房子了，半山腰上青石板一层一层隐进山中，无边无际地令人没有信心。年轻的妈妈和颜悦色地讲着拼搏、持之以恒的道理，不知听错了没有，她似乎还例举了司马迁宫刑后以坚定不移的毅力写出了《史记》的光辉榜样。哑口无言的女孩瑟瑟地穿过我去看另一个人，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那男人已经无言地向女儿伸出双手了，满脸的疼爱一览无余。
这个镜头定格了，是我父亲在时的片断，正想多看几眼，叫妈妈的收敛了微笑与温柔，急急打掉了那双大手，一声尖利声音划破了天籁：“走！”
顿时，女孩绝望地抽泣起来。
全身瘫软，我就着山崖边坐了下来。石头不语，静悄悄地伴着我。
眼前是一片片叠起的第四纪地质岩铸成的大山脉，古老、壮观，仿佛守卫江山的一介威武将军。在他身旁，一条小溪哗哗作响，多情地绕着这10亿年之久的山脉不知高低不知深浅地游弋。山上便是三叠泉，流泉的轰鸣在山谷间回荡，似乎远方正在进行一场战役。但是，我得说，有一个更强烈的声音在耳边震荡。那是女孩的小小的哭声，那个声音连贯一气，蜿蜒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一直到此时此刻。
因为童年的孤独吗？我早恋了，我依赖它解除学习和青春期的压力，我和狼共同考取了名牌大学，除了妈妈，人人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我们没有经过碰撞考验，搞AA制，周末制，运用柏拉图的意识流尽情抒发着爱的幻想。
石头递上云雾茶，问我想什么？我说：鸡生。
什么鸡生？
一只小鸡的生命。
音乐系的高材生啊，能不能考虑一下人生？
都是生命啊。
于是我对他说了鸡场小鸡成长的故事，它的一生见过了三次光芒：第一次是破壳而出时，主人为了甄别性别对了下光，这次的光明让它知道世界有亮这么个严酷的事实；第二次是因为它长出了多情的精灵，煽它时主人又对了下光，这一次的光明无比残酷；第三次它又看见光明了，颤颤惊惊地正不知会有什么灾难降临，电光一闪，于是它的生命奠基了人类的物质文明。
这些光明是什么？我问。
爱吧。石头补充道，主要是。
对，我觉得自己和小鸡很雷同，爱、自由和快乐这样的光明在我童年的生命的空间狭窄而吝啬。我继续说，关注鸡生，很有些不雅、黯淡，说明了母亲的艰苦锻造并没有脱胎出白雪公主，大杂院里熏陶的蕙质兰心属于打假对象。
石头刮了下我的鼻子：不是这样的！你就是我的白雪公主！
触电，脸红了，我们都想到了那两个字，“爱情”。
石头用极小的声音说：我好爱好爱你，真的。
心跳加快，只敢装作没听见。
我说：每当继父和小丫玩耍时，会有一层雾水会挂上我的眼帘。小丫不懂文学不懂音乐，九年义务后就被老师命令去了职校，继父接受这个消息依然深情款款，他抚摸着小丫的五颜六色的辫子，说：咱得选个好专业。妈妈听了“专业”二字顿时露出满脸的不屑，她不经意地说女儿在某某大学。那时我的心里无比担忧，担忧他们的感情世界飘来一片乌云，但是，我看到小丫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笑颜，继父搂着他的女儿，愉快地和妈妈一起骄傲。继父是父亲厂里的同事，据说他和爸爸是最要好的朋友，他和妈妈在一起生活时我总是看到有个晃动的影子，很多很美好的日子这个影子都会显现，它体现在妈妈的眼睛里、语言中、行动上，继父不知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影子的存在还是他的感觉比较迟钝，总在笑声或者忙碌中避开了那些叫我心痛的存在。他们决定共同生活的日子正值8月，高达40度，为了省钱全家都在 “夏练三伏”。我一曲又一曲地弹着《我的太阳》，这精神的艺术的太阳不敌天上的太阳，我晕倒了。在医院，继父的血流进了我的血管，小丫给了我一个大鸭梨，他们委婉地对母亲说：太多的太阳，人间承受不了了。听着听着，眼帘上的雾结成了珍珠，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大滴大滴地在风中飘落。大学毕业后我不假思索就决定去遥远的地方应聘，挥手时看着妈妈极力压抑的情感我依然暴露了牙床，笑的振幅和频率连小丫都不准备饶恕我了，是的，我迫不及待等待着这一天：胜利大逃亡。
我之所以如此混蛋如此没有孝心就是因为——我、没、有、接受过、爱的、教育。
最后一句我加重了语气而且错落有致。我认为石头听懂了。说完后我感到很伤心也很舒心，逃也似地离开了。我想：我绝不会像母亲一样把阴影框在他人身上，那是不公平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拒绝说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