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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遇转机 ...

  •   七十八、遇转机

      我一下皱起了眉。

      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酒气,抬眼,面前是一张普通的全无半点特点的面庞。放肆的笑声,酡红的脸昭示着这个人醉得不轻的事实,我咬了咬唇,心下虽不快却也不愿和个醉酒的人多做纠缠,只皱紧了眉,冷道:“放手。”

      自大漠一行,我武功也已恢复七七八八,如今自是不会惧这样的人。心下不愿多生事,更不愿墨如烟回来看到这些,我冷着脸,只希望这人能见着不对便收手,却不想大抵是见我未反抗,这人竟变本加厉起来,一只粗糙的手竟摸上了我面颊,人也靠近了,酒气几乎要喷到我面上。

      “哟,小娘们儿还挺倔,啧啧,这小脸儿……”

      他笑得愈发肆无忌惮,手下也没了规矩,在我面上一通胡摸,我自醒来这些时日,又如何遇得如此无礼之人,当下只觉一股怒气冲上头顶,手一摆,便按到了腰间佩剑上。

      旁人欺我太甚,倒也不必再容情。

      却还未及拔剑砍去那一只碍眼的手,便听“啪”的一声,有人一下将那大汉的手打开。

      “这位兄台,青天白日下,如此行事,恐怕有些不妥吧。”

      我闻声转过头。

      未见其人,先入目的是一把折扇,精铁扇骨,白绸扇面,瞧着雅致非常。只是这扇恐怕并非看着精致那般简单,我抬眼,看着那大汉手腕上的鲜血淋漓,心道方才这人怕就是用这一柄折扇敲开了这大汉的手。

      “娘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许是酒精麻痹了那大汉的思维,又许是疼痛彻底将他激怒,他竟像察觉不到危险一般,大声嚷了起来。我眯了眯眼,抬手擦了擦方才被触碰的地方,直直盯着这暴怒的大汉,心中倒有几分怜悯了。

      能使出这般手段,那人……怕不是什么普通人。

      便果见下一刻,这大汉一下住了嘴,方才还因愤怒而圆睁着的双目如今依旧瞪着,只是其内的情绪早已被恐惧代替。

      “兄台,不妨将嘴巴放干净些。”

      而他的颈上,正横着那一把折扇,扇面早已展开,锋利的边缘,在那大汉黝黑的皮肤上带出细细一道红线。

      我不由心下一紧。

      若说怕血,倒是不会,跟着墨如烟这些时日,血早已不知见了多少,只是方才这人出手太快,快到让人根本无法看清,如此手段,着实让人心惊。

      这人……怕也是个高手,却不知……

      却还未及我细细思量这其中关节,便见那大汉已是猛退一步,面上的神情宛如见了鬼,一张嘴动了动,终是未敢吐出那些不甚好听的言语,脸色白了白,便踉踉跄跄地冲下楼去,凌乱的脚步跺得楼梯直响,倒不如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姑娘可还好?在下鲁莽,怕是让姑娘受惊了。”

      心中正暗忖着自己对上这人能有几分胜算,耳边骤然是一人温润的声音,转而那折扇也施施然收起,面前笼上了一人的阴影。我咬了咬唇,索性也不再去想那些利害,抬眼,便正见一人立在我面前,盈盈带笑的一张脸,面上透出几分关切。

      我这才抬眼,好生打量了这位“恩人”。

      这人,绝不像是个会杀人的人。

      白白净净一张面孔,眉眼灵秀,瞧着是副好皮相,只是对于男子来说未免有些柔弱。一身青衫飘飘荡荡,愈发素净,唯衣襟上几笔墨竹,显出十分风雅。玉冠束发,青丝如墨,浅笑煦然,嗓音清朗,这样一个男子,一身的书卷气,翩翩向那里一站,活像个舞文弄墨的佳公子。

      可方才的一切,却又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这人绝非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空中的血腥味还未淡去,一柄折扇被他收于手中,却掩不了他方才出手狠厉的事实,我略垂了垂眸,心中虽有些忌惮这人,面上功夫却还是要做足,再抬眼,便只略微一笑,起身道:“承蒙公子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

      “姑娘不必多礼,在下也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闻言,面前的男子微微笑道,抬手,便作了一揖。我见他举止有礼,倒不似另有所图的模样,一时也只得按下心中几分疑虑,依样回礼,便听这人又笑了笑,声音依旧是清朗的,一双明亮的眸子瞧着我,道:“姑娘可是独身一人来此?现下这琴川中各色人等聚集,姑娘一人怕是有些危险了,不如……”

      “她并非一人。”

      却听下一瞬,一个声音清凌凌地传来,淡淡地,将这男子的言语打断。

      我不由松了口气。

      视线中,墨如烟已行来,手中一个油纸包,还透着热气。我垂了垂眸,心下这才安定许多,便见她已到了近前,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打量了一下那男子,淡淡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她问的平淡,眉眼间的防备与疏冷更是做了个十足,我心中暗道这男子也该识趣了,却见他仿佛浑然不觉,依旧是笑笑的一张面容,略微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在下言子木,得逢两位姑娘,真乃三生有幸。”

      他笑得柔和,一把清润的嗓音,倒真是让人如沐春风。我虽心中防备这人,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方才也算是出手相助,当下也只得点点头,拉了拉墨如烟袖角,道:“方才有位江湖人对我无礼,倒是这位言公子出手相助,替我解了围。”

      “哦?”

      闻言,墨如烟轻轻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地上的血迹,笑声听着却有些冷。我抿了抿唇,心道幸好她方才未瞧见,不然还不知会怎样,便见她又抬头瞧了那男子一眼,依旧是笑着的,眸中却藏着几分意味深长。

      “那……还要多谢公子了。”

      她开口,依旧笑着,面上的神情却有些危险。我看的怔了怔,一时有些担心,便见她微微一侧身,依旧不露声色,只道:“公子如此仗义出手,在下着实感激。公子若不嫌弃,不妨坐下喝一杯再走,在下也好聊表感激之情。”

      她说着,人已坐到了我身侧,遥遥一请,眸中意味不明。我瞧了瞧她,只觉气氛有些奇怪,还未细想,便见那言子木也已微微一笑,略一拱手,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便落了坐,举止文雅,依旧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几人寒暄几句,也算是彼此熟悉,正巧小二也在此时上了菜,那言子木便也不多推脱,索性与我们一道用餐。

      他却是极好的性子,温和有礼不说,学识倒也渊博,一路聊来,也算是志趣相投。说话的间隙,我抬眼,暗暗打量了一下墨如烟的神色,心中虽还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那几分芥蒂和疑虑也被言子木那温和有礼的模样打消了七七八八。

      “却不知言公子此来琴川,可也是为这武林大会?”

      几人相谈正欢,冷不防,耳边是墨如烟带笑的声音。我听得微微一怔,随即心中略一沉,正想着这实不是我们该问的话,却见另一边言子木依旧温和笑着,似乎毫不在意这多有冒犯的问话,略一颔首,便笑道:

      “这武林大会也算是江湖中的盛事,既为江湖中人,自免不了要好奇几分。在下此次正是随家师来此观摩这武林大会的盛况。只是在下才疏学浅,又不精于武道,到时怕是不会与那些江湖豪杰们较量了。”

      他说着,微微低了低头,好像真是因着才疏学浅而羞愧一般。我想着方才他出手时的狠厉,心道这人未免也太过谦了些,心下正暗忖着以他的能力又有几人能招架,便见他忽地偏了偏头,似乎有些犹豫,一双明亮的眸子直瞧着墨如烟,嘴唇动了动,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这般犹豫的样子做的太过明显,便是我想忽视都不得了。我瞧着他的目光,不由也转头看了看墨如烟,便见她也正偏过头看我,眸光深深,盈盈一笑,转而回过头去,竟是在我之前开口,轻道:“言公子可是有话要说?公子若有何事,倒不妨直言。”

      她本就生的一副好皮相,如今这样浅浅一笑,更是让人生不出防备的心思。我眼见面前言子木的面上红了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去,顿了顿,才又回过头看我们,清秀的脸上好像有几分腼腆,眉眼间却又是认真的模样。

      然后,他开口,微微收敛了那和煦的微笑,认认真真的字一个一个吐出,却每一个,都像是敲在了我心底。

      他道:“在下冒昧,只是不知,这位姑娘……可是身染剧毒?”一双眼,明如寒星,直直地看着,正是墨如烟的方向。

      我顿觉心中一沉。

      他……如何会知晓。

      这件事理应只有我们几人知晓,便连墨如烟宫中人也大多不知,更何况一个初识的陌生人。我皱了皱眉,只觉那几分心惊便要露在面上,几乎控制不住便要问出口,却觉下一瞬,手上微微一暖,却是墨如烟不着痕迹地握住了我,轻轻一捏,阻了我那些冲动的话语。

      “哦?不知公子……此话怎讲?”

      她微微笑着,依旧是不露声色的模样,指尖微凉,却仿佛也在紧张。我偏过头去瞧了瞧她,但见她面上还是淡淡笑着,只一双深潭般的眸中,划过几分不明的意味。

      “姑娘不必如此防备,实是在下唐突了。”

      似乎察觉到我们的紧张,言子木微微笑了笑,身子向后退了退,又恢复了之前温和有礼的模样。我抬眸看他,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便见他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方才道:“其实在下也本是推测。方才在下见这位姑娘面色不好,似乎久染毒物,故才有此一问,若是说错了,姑娘也莫要介怀。”

      他微微笑着,面上有几分歉意,似乎是瞧着我们依旧防备,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又道:“其实不瞒姑娘说,在下虽武艺不精,但医术却是自小从家师研习。在下不敢夸口,但这寻常的中毒之兆,还是能看出几分。”

      医术向来讲究“望、闻、问、切”,传说有名医只靠“望”便能确定大半。他的话虽非毫无道理,只传说终究是传说,我又不懂医术,自然无从辨别。我心中暗叹了口气,一时倒拿不准该不该相信这人,面上还是不敢显露什么,正犹豫着,却听墨如烟轻轻笑了笑,已然开口,幽幽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言公子……莫不是还有法解这毒吗?”

      我一下抬起了头。

      这毒来的古怪,便是林江仙都毫无办法,我早以为这毒除了找乌托拿到解药已是再无办法,却不想……还会有什么转机。

      心中一动,我隐隐有了些希望,一时也顾不上去想言子木那些话是真是假,也忙跟着问道:“言公子,你……莫不是有方法解这毒?”

      便见言子木听了这话,眉间蹙了蹙,有些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瞬,方才开口,犹犹豫豫地一颔首,道:“家师若论医术称不上神医,却单单对毒物颇有研究,我自小跟着家师,倒不曾见他有解不得的毒。”

      他停了停,似乎若有所思,直看的我心中紧张,方才又开口,道:“在下才疏学浅,凭一己之力未必能医好这位姑娘。两位姑娘……若信得过在下,倒不妨将这毒与在下细说,在下回去请教家师,想必凭家师本事,不日便可制得解药。”

      我不由怔住。

      他一番话客客气气,全无强迫的意味,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摆明了是要我们自己做抉择。我一时心中情绪翻涌,一面欣喜,一面又忍不住怀疑这些话的真假,犹豫间转头去看墨如烟,便见她也正看着我,微微一笑,眉眼间是全然的信任。

      她要我来做决定。

      那明明是她的安危,明明是她的事,却偏生将一切交与我,仿佛让我连她的性命都捏在手中,我咬了咬牙,只觉手心都出了汗,一颗心跳的飞快,不知是酸涩,还是喜悦。

      她信我,我……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一念之间罢了。

      人生有太多的一念之间,一念生,一念死,一念喜乐,一念悲苦,决定不过是瞬间的事,瞬间,亦如永恒。我叹了口气,紧握住她的手,在那一刻,决定赌一赌。

      去赌一个可能,去赌一份人心,与她,一起去赌。

      “此毒,名为夕颜落”

      秋日的清风里,我如是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遇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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