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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心弦断 ...

  •   十八、心弦断

      太过的温柔,也许是另一种伤。

      心中涌上了些莫名的情绪,强烈的几乎将我吞没,我略微皱了皱眉,有一瞬竟觉这样的感觉是如斯熟悉。脑中恍惚间划过零碎的画面,我急切地想捉住,却见她忽地移开了眼,顿了顿,面上漾出了一抹柔美的笑容。

      思绪随着她的离场骤然崩断,我微微一怔,还带着几分迷茫地看向她,便见她略一勾唇,似是与平常一般,温言道:“好了,现下日头也大了,你身子不好,便莫要在此处停留太久了。我说要送你回去的,现下便快些回去,可好?”

      她此时声音轻软,笑意盈盈,一如既往的温柔,让人几乎以为方才的黯然神伤不过错觉。

      她总是这般……

      心中暗叹,我抬眼,无比专注地望着她看不出情绪的眸子,心中不知怎的,就有些难过。

      总要有个人先开头,其实我心中清楚,她又每每是那般体贴,总是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淡淡地将一切揭过。我本该庆幸的,往常,我也总是庆幸的,可今日……

      看着她明媚不似作伪的笑颜,我却突兀地觉得,那笑靥,就像一张她时时带在身边的假面,不动声色的戴上,掩去其下所有的情绪。

      这样的想法如此奇怪,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却在浮现的瞬间,让我的心忽然抽了一下。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却在那一刻,突然想问一句,累不累。

      累不累?

      我想这样问她,却终究未有勇气将那话出口。踟蹰了一下,我只在心中淡淡一叹,勉强笑了笑,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自然,那……便走吧。”

      面前的她依旧笑得柔婉,明丽的容颜在我面前,晕染着叫人心醉的光采。我看着她低头,牵了我袖口,转身,身子依旧笔直犹如青竹,便忽然有那么一瞬,希望时光在此刻停留。停留在这里,永远走不到尽头。

      大抵一切美好的事物终是有流失殆尽的时候,这条路,不多时,便到了尽头。

      回了院中,雪茶见是她亲自来了还很有几分惊惶,惴惴不安地揶挪了半晌,见她并未怪罪,才讷讷退下。而她也似是还有什么事物要处理,并未多待,只临走时笑意盈盈地道了句明日来看我,叫我莫要太过挂念她,激得我面颊烧红,讷讷不知所言。

      一切似乎都与她走之前一样,我坐在房中,出神地望着杯沿升腾而起的雾气,静静地想。她的温柔缱绻,她偶尔起了性子的捉弄,她时不时流露出的悲伤,所有的这些,似乎都并未变过。

      可一切似乎又已经不同了,我摸出袖中藏着的小小木牌,轻轻摩挲,其上的鲜血似乎还很新鲜,泛着妖艳的红,灼灼闪耀,几乎要将我的眼睛刺痛。

      脖颈处的银链传来丝丝寒意,我抬手抚了抚,脑中一念是她暧昧缠绵的气息,抚动的长发,一念又是那阴冷潮湿的石室,遍地的鲜血。这一切自相矛盾却又仿佛有些关联,我的目光落在木牌上那茯苓二字上,毫无意外地感到一阵心悸。

      寻个她不在的时间……再去看看吧。

      心中这样念着,我叹了口气,将那牌子重新收回了袖中,抿了一口桌上的茶,微微的苦。

      之后的几日,她倒是常来,整日整日地待在此处,倒当真似是要应验之前所说,来陪我之言了。若是过去,我自当时心中存了几分欢喜的,可如今,我整日惦念着那不知如何了的少女,心中自然便有了几分焦灼。

      抬眼,面前的她依旧笑靥盈盈地说着,似是并未发现我的异常。我暗暗叹了口气,有些着急她怎的总是无事,眼角瞥到她终归带了几分真意的明媚笑容,又不由有些愧疚。

      也许该……相信她?

      心中这样想着,我却总归无法释怀,无意识地叹了口气,我却见她忽的停了话头,一双眸正无比专注地看着我。

      “怎……怎么了?”

      我见她这般突兀地停住,面上的神色染着些说不出的意味,不由出声问讯。却见她轻轻一叹,故作了几分忧郁神情,眸光淡淡扫过我,轻声道:“我陪着玉儿,玉儿却是挂念着谁呢,这般入神?”

      她这语气倒似带了几分嗔,几分怨,我眼见她唇边划过一抹狡黠的笑容,心道她又是这般调笑,便也未多想,只如寻常一般道:“我又能想着谁,自是在专心听你讲的,你莫要胡说。”

      嘴上这般说,心中却又存了几分愧疚,我未去迎她目光,只低了头盯着眼前地面,却是等了许久,也未听见她声响。

      她就这般沉默了,静静地坐着,不知在做什么,却是一言不发。我等的心中慌张,正待抬头去看她,却听她已是浅浅一笑,柔声道:“玉儿这般说,我自然是信的。”

      转而便又寻了个话题随意说了起来,与之前无二,仿佛方才那短暂的沉默,不过是我的错觉。

      心中奇怪,我抬眼去瞧她面上神情,却见她仍是柔柔地笑着,唇边暖意,犹如阳春三月的风,倒是无半点异样。

      暗道自己大抵是多心了,我也未再细想,只敛了目光,顺着她的话应了下去。

      今日,她却未留许久。用过午膳,她就似是还有事要办,只匆匆地与雪茶吩咐了几句,道明日再来瞧我,便急急地走了。

      这几日,她倒少有走得这般早的时候。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我只觉心中难免生了几分失落,只是失落的同时,却又掺杂着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不在,倒正是可以再去那楼中瞧瞧,我心中想着这事,又转念担心她会什么时候回那处,便索性唤了雪茶来,装作不经意般地问她墨如烟的去向。

      雪茶不过是个侍女,倒也未必知道这许多,我也本未报什么希望,只是随口问问,却不想她听了我话后微微一怔,恍惚了下,才恭谨道:“宫外前几日出了些要紧得事,宫主说了要亲自去看,午后……怕是不在宫中。”

      想了想,她又似乎是念到了什么,目光扫了我一眼,便又低了头道:“宫主还说……她明日自会回来,叫姑娘……莫要挂念。”

      她这话倒说的磕磕绊绊了,我有些奇怪,仔细打量了她,但见她头埋得低低的,便也只当她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转而又想到墨如烟那双缝着促狭的眼,再看看眼前的雪茶,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无意再为难她,我便叫她退下,思索了一阵,就决定现下再去那楼中一探。打定了主意,我便抬手,想从袖中取出那木牌再看看,却不想这一摸索之下,竟觉袖中空空如也,再不见那小巧的物件。

      这木牌我之前生怕被谁发现,是以一直贴身放着,可此时这物却全然不见踪影,我只觉心中一紧,背后泛上一阵凉意来。

      到底去了何处?

      谁拿走了……

      脑中飞快的思索着,我疑心是雪茶偶然见到拿去的,却又不好直接向她问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在近处找找。

      床脚,枕边,门缝,窗槛,几乎将这院中的细微之处都一一看过,也仍是不见那浸血的木牌。我只找的心中一点点凉下去,正打算先放下此事,去那小楼中看看再说,却忽然在正厅的桌角边,拾回了这不翼而飞的牌子。

      指尖摩挲过木牌的纹理,我终觉放心了些,料定是自己之前不慎落在这桌下的,我未再多想,正打算向那小楼的方向去,脑中却忽的划过方才墨如烟的那半分停顿。

      她那时……莫不是看到了……

      心中一惊,我不敢再多想,转念又觉得她若是当真知晓,自是会问询,便也抛下这念头,匆匆地出了门。

      因着上次回来时多少记了记这道路,是以这次,走得也并不很艰难。那小楼其实离我的住处并不远,其间也不过是转过了两三条岔道,只是因着我上次不知晓路径,走的混乱,才会绕了那么远。

      走了不多时,便又到了那院门前。院门照旧是虚掩着,并未上锁的,我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便打算推门进去。

      只是我推门的手还未触到门扉,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突兀地自门内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竟是径直向这院门来了。

      此处安静非常,是以这声音也就格外清晰,我只听得整个人汗毛倒竖,几乎未假思索地,便急急向后退去,脚下一闪,便藏在了身后小道旁的茂密花树后。

      此处的花草长得极为葱茏,郁郁青青的一大片,倒是适合掩藏身形。我矮下身子,将自己掩藏在道边的树后,又借着周围草木的遮蔽,堪堪隐起了身影。

      几乎是在我刚刚藏匿好的同时,我便听院门吱呀一声轻响,鬼魅般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似乎是院中什么人推开这院门,走了出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直的向我的方向走来,我听的身体几乎僵成了一块石头,心中刚猜测这人可是发现我了,转而又慌忙地说服自己他不过恰好同路,着实是混乱不堪。

      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那声音却终是无可逆转的到了我面前,身上的冷汗几乎打湿衣衫,我只觉心就要跳出嗓子眼,却听那脚步声并未在我面前停留,而是短暂的清晰后便渐行渐远,似乎是径直离开了的样子。

      心中一松,我只觉万分庆幸,转念又有些好奇是何人在墨如烟院中,抬眼去看时,却也只瞥到一片藏青色的一角。

      藏青色……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面容冷峻,名唤苏叶的男子,我不知怎的,竟觉的十分的不舒服。

      明明知晓他是墨如烟属下,来此找她是再正常不过,明明知道我不该对这些生了什么情绪,可这一瞬,我却还是觉得心里抽了一下,仿佛什么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了别人的份。

      恍惚了许久,我才猛然醒悟过来般的,站起了身。

      狭窄的小道上早已空无一人,我掸了掸衣上的草叶,叹了口气,抛开心中奇怪的想法,又确定了一遍周围的确空无一人后,才小心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入小楼,启机关,一切都不似上次一般小心翼翼,步步摸索,却每一步,都莫名地带了几分沉重。看着书架翻转露出的黝黑洞口,我脑中莫名划过墨如烟温柔缱绻的笑意,十足的明媚,十足的信任,忽的便萌生了几分退意。

      她信我,我却……处处瞒着她。

      她待我那般好,我却……还在怀疑她。

      心中泛上了些许苦涩,我抚了抚眉间,又觉终是无法置之不理,只得暗自道声下不为例,便一矮身,进了那洞中。

      洞中漆黑,湿冷,一如之前。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到了底,又通过那段珠光莹莹的小道,便果见眼前,一扇雕花小门微微敞开一条缝,一如我离开的那时。

      心跳忽地快了起来,我抿了抿唇,勉强压下翻动的思绪,抬手,就准备推开那门。

      只是我的手终是僵住了。

      “啊!”

      凄厉的惨叫突如其来,划破宁静的空气,几乎将我的双耳刺穿。我被这声音激得太阳穴都疼了起来,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一声接一声压抑着痛苦的低吟,紧接着从那半开半掩的门缝中泄出,声声凄厉,宛若泣血。

      心惊肉跳,我暗道大抵是之前所见那女子,不由有些不忍,便想推门而入。只是指尖还未触到门扉,我一转念,却又觉那日见她也断没有如此凄厉,便又有些疑心这门内可是还有他人。

      正踟蹰着,我却听那女子忽地开了口,声音中带了几分无法克制的颤抖,本该有着少女柔美的嗓音此时凄惶破碎,含着几近刻骨的恨意,厉声道:“墨如烟!你……你给我喂的是什么东西!”

      什……么?

      她不是……不在吗?

      要去推门的手无力地垂下,我死死地盯着那扇阻隔了一切的门,只觉脑中一片轰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明明是这样怀疑过的,明明一直都抱着这样的猜测,可是当真听到这样的答案……

      我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只觉心中升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情感,有恐惧,有惊惶,或许,还有几分失望。这样的感情压的我几近窒息,我只觉一阵眩晕漫上,让我几乎稳不住身形。

      勉强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还未及喘息,就听似是怕不能证明这一切,门内又传出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冷笑一声,道:“呵,这噬心蛊,可是我特意为你从侗藜一族花大价钱求来的。茯苓,这万虫噬心的滋味,如何啊?”

      那声音冷冽幽森,带着无法掩饰的杀意,那样的杀意几近刻骨,让我在那一瞬,感到无比陌生。

      可我却情愿自己是当真陌生,而不是像此刻这般,在那样陌生到让人心底发寒的声音中,听出一丝熟悉。

      没有温柔似水,没有暖如春风,可我却在自己痛恨的明了中确定,那声音的主人,就是墨如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心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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