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那辞》幽狸

56、第五十五章 把酒言欢

　　由于尊夫人的纠缠，族长一时也难以分身，华泽兰遂和羽涅、合萌一同出宫离去。
　　临近午时，羽涅邀请了同行的二人一齐到府中用膳。而其他几位客者，羽涅并未强求，吩咐了家厨备好膳食送进他们各自的房间，想来他们此时也未有心情同桌一聚。
　　待用罢了午膳，休息了片刻之后，羽涅这才领了华泽兰他们前去探望。
　　此时，侍女们服侍着离宿泡好了药浴，将她扶至床榻上休息。凰澈与落啾啾守在门外，正巧遇上了前来看望之人。
　　“叁玖玖！”华泽兰一路小跑过去，摇着手招呼。
　　偶听得有人唤他，落啾啾却有些恍惚，待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钟灵山庄的旧相识，有些讶异道：“华泽兰？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嗯！我来这串亲戚。”终于再次见到这个呆愣愣的人，华泽兰兴奋得小脸红扑扑，“听闻离宿得了怪病，现在可好些了？”
　　落啾啾眼中一片黯淡，摇了摇头，道：“还未醒来。”
　　身后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半夏、天冬收拾妥当后，走了出来。
　　“先生，姑娘已在休息。”半夏道，忽又见了华泽兰和正走来的二人，复又欠了欠身，道了礼好，便与天冬一齐离去。
　　几人遂先后进了屋。躺在床上之人昏迷依旧，恬静的睡颜让人不忍惊扰。羽涅小心地将她的衣袖掀开查看。这药浴果有奇效，手臂上的鳞片已然不再增长，甚至淡化了原有鳞片的色泽。
　　“药浴已浸三贴，如此看来，已经抑制了鳞片的生长。” 羽涅将她的衣袖复又收好，道，“再过几日，应能将这些鳞片褪除干净。”
　　凰澈又道了声多谢，“既有疗效，为何还不曾醒来？”
　　羽涅道：“药浴只能尽除身外之物，但烛九阴的诅咒，需得到阳极之日才有机会破解，届时我定会尽力而为。”
　　“何为阳极之日？”落啾啾不解。
　　“烛龙之体极阴极寒，唯有以极阳极烈之气对抗，才能破解。”羽涅解释，“所谓阳极，便是阳日阳时阳刻，以纯阳血气迫之，方见奇效。而下一个阳极之日，即为三日后的午时。”
　　凰澈眼中闪动着微光，“如此便有劳了。”
　　落啾啾从没见过仙人这般柔华，这几日他说得最多便是感谢，这让他原本疏离淡漠的气质有了些与人亲近之意。
　　在知晓破解之法后，在场的人皆是欣慰，但有一人仍处在震惊中。一来是对这奇怪的病症，另一来是对昏迷之人身姿曼妙，竟是女儿身的事实。
　　“怎么，邪公子竟不在此？”合萌这才注意到四周。
　　落啾啾答：“似乎今日并未见过他。”
　　“方才路过他的住所，已不见人影，”合萌道，“我还以为他会过来呢。”
　　“许是出去透透气，毕竟芖越之境也是新奇。等姑娘好些了，我带你们也出去逛逛，领略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末了，羽涅又嘱咐了几句多加休息，“好了，我们也不便叨扰多时，告辞。”
　　华泽兰虽有心想留下，但又怕给他们增添麻烦，遂宽慰了几句，便与羽涅、合萌一同告辞离去。

　　正如羽涅所料，鬼骨此时正游荡在临桑城的街头。芖越本就隔绝世外，想要进入其中一窥风貌并不容易，更何况是都城临桑。鬼骨行走其间，感受着芖越独有的风情。
　　临桑城以一条宽约十丈的浮生江为界，有南北城之分。江上架有三座宽阔的石桥，名为浮生三世，是为连通南北的主要通道。江中或有船只往来，多为运送货物之用。而江畔的吊脚楼亦是鳞次栉比。临桑城有个集市，因其位置所定，名为西市，是芖越族买卖交易的最大场所。这里蔬菜、瓜果、五金、百货也算得上是应有尽有，虽显质朴，但也坚实耐用。
　　鬼骨随意逛了逛，见了家名为“白氏铁器”的商铺便走了进去。
　　长布包头的老板见有来客，笑着迎了上来，“我家铺子的铁器一应俱全，阿哥，想买家用的还是农活用的？”
　　鬼骨问：“可有随身带的？”
　　“有，有的，小件器物都在这边。”店老板热情的介绍，“努？我看阿哥眼生，打哪儿来哒？”
　　鬼骨看了看各式铁器，挑了柄精致的小刀，笑言：“南边努，乡下人第一次进都城。听说这儿的铁器挺有名的，想买把小刀送给我阿妹。”
　　“定亲用罢，”店老板了然，“阿哥你可找对人了，整个临桑城就数我们白家的铁器最为上乘啦。我跟你讲努，就连族宫的铁器都是我家进贡的呢。”
　　“是嘛？”鬼骨故作惊喜，道，“没想到白氏铁器这么有名努，那我可得再多挑几样，金剪子可有罢？”
　　“阿哥来，上这边来。”店老板热情地招呼，见他七七八八买了许多，更是乐呵。人一乐和，话就会多，这个店老板也不例外，自然而然地吹嘘起自家的招牌来，“你买去，包你十年如新，终身可用。”
　　鬼骨流连在各个货架前，作势想买，嘴里却问，“听闻白氏可是临桑城里的大家，我看你这店也不算太大，不会是冒牌的罢。”
　　“阿哥你瞧，我们这的铁器都印有白氏的徽章，别处仿也仿不来的。”店老板连忙澄清，“阿哥你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我们白氏一般不做市井买卖。在西市这边，偶有几间商铺也是小规模，我们的本部都在东边，和族宫连在一起努。”
　　“噢噢，如此。”鬼骨应声，“老板，我还想买把长刀，怎么好像没有呐，别是忘了摆出来罢。”
　　店老板尴尬道：“长刀最近还真没有。”
　　鬼骨面露不满，“不是说一应俱全什么都有的嘛？”
　　店老板有些为难，“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自从族长大婚之后，本部征收了许多大件铁器，要想买长刀，只怕很难寻得咯。”
　　鬼骨疑，“族长大婚？”
　　“是努，琊古王来联姻，将长公主嫁了过来，可是庆祝了许多日呢。”店老板兴奋地解释。
　　鬼骨有些讶异，询问：“岂不是来了很多琊古人？”
　　“那倒没有，”店老板解释，“族长只许了长公主和几名侍女进了珈南密林，是我们的护卫队去迎的。”
　　“族长倒是好福气。”鬼骨了然一笑，“老板，买了这么多，给个优惠努。”
　　店老板眉开眼笑，道：“那还用说？阿哥来，我帮你都包起来。”
　　待结完了账，鬼骨在店老板“慢走，下次再来”的话语声中，离开了西市。

　　行至半路，鬼骨便把刚买来的东西扔在路旁，只留了一把精巧的小刀别在腰间。忽见转角之处走来一人，正是素衣墨发的羽涅。
　　“邪公子，如此丢弃新买之物，岂不可惜？”
　　鬼骨扬起嘴角，看向来者，“有钱，任性。”
　　“自然，”羽涅道，“公子坐拥忆幽，财力焉有匹敌。”
　　鬼骨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而问：“离宿之病如何？可寻得解除之法？”
　　羽涅答道：“已经控制住了，待到三日午时，我有把握消除烛龙之咒。”
　　“凭你堂堂医圣之能，”鬼骨揶揄，“想必不会浪得虚名。”
　　羽涅也不介意，笑了笑，道：“公子初来临桑，想去何处逛逛，羽某当尽地主之宜。”
　　“逛——倒是不必了，”鬼骨提议，“时辰近晚，不若请我去吃上一顿美酒佳肴。”
　　羽涅微微一笑，道：“自当奉陪。”
　　言罢，羽涅侧身相邀，与鬼骨一同走向临桑城最富盛名的酒楼。

　　浮生江畔，浮生楼。
　　芖越气湿，是以食物多重口。因是酒楼，用料更是丰富。这对食以清淡为主的人很是刺激。鲜、香、麻、辣，冲击着味觉感官，委实让人欲罢不能。
　　鬼骨吃得满头是汗，大呼过瘾，“若是着了风寒，吃上这一顿，肯定便好了。”
　　“不错，我们这的菜肴皆有食疗之效，”羽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酒，“公子，再来尝尝这个。”
　　鬼骨手执杯盏，仰起头一饮而尽。霎时，草木特有的清洌在喉间弥漫开来，“好酒！清醇甘洌，千秋独有！满上！”
　　“公子果真豪爽，”羽涅赞叹，“能与公子同饮实乃幸事一桩。”
　　鬼骨又喝了一杯酒，道：“拖公子之福，能饮得如此佳酿，才是我之幸事。若有机会，我定当以礼奉还。”
　　“公子踪迹难寻，只怕再见不易。”羽涅道。
　　鬼骨笑言：“只要不是相对之时，寻我又何难？”
　　“当今之世，唯公子一人无所阵营，若不是公子刻意隐藏，怕是要被人踏破门槛了。”羽涅道。
　　“何须与人结盟，我自有归属。”鬼骨道，“如今世道，乱上一乱，也不尽是坏事。”
　　羽涅赞同，“不错，混沌之水总要经历动荡方能清澈。”
　　鬼骨笑问：“这就是隐世公子突然现身，还抢夺至尊令的原因？”
　　羽涅反之，“如何不说成是你的？”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了然。
　　“对了，那位叫离宿的姑娘，公子似乎特别上心。”羽涅疑惑，“姑且当我好奇，她是何许人也？”
　　“她是我失散已久的亲人，” 鬼骨顿了顿，眼底浮现脉脉温情，“亦是，爱人。”
　　羽涅微微一笑，“如此，也算是我帮公子一个忙咯。”
　　鬼骨颔首，道：“自然，我应允的，必不会悔改。”
　　“敬公子。”羽涅斟了酒，二人一饮而尽。

　　曾经的他们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如今只因换了境地，倒也如寻常友人般，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