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那辞》幽狸

130、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降异象

　　苏希一十四年，三月初三，邪云侵，狂风虐，昼夜颠倒，天降异象。
　　这一日，帝都天祈被深深的恐惧笼罩其中。
　　人们甚至都没有看清，只觉一道黑影席卷，犹似秋风扫叶，过后四周之人扑簌簌坠了一地，个个形容枯槁，枯枿朽株，竟已是了无生机。
　　百姓们惊恐异常，纷纷四散逃窜，毛骨悚然的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黑雾消散，静悄悄没了响动。
　　躲在隐蔽处的百姓偶有胆大的探出头来张望，只见长街上躺了不少尸首，但在其他地方却并无伤亡，倒像是街中之人挡了路才被“清理”了一样。
　　“方才……那是什么？”
　　有人哆哆嗦嗦地问出了这句话。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也答不出那诡异的黑影到底是为何物，似乎连猜测都无从下手。
　　“快看，那东西朝皇宫去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但见前方宏伟磅礴的建筑群逐渐变暗，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兽正将其一点一点地吞噬，危机四伏。
　　百姓们惊魂未定地凝睇，有人想要追上前去，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何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遂只能讷讷的看着，心底一片荒凉。
　　或许，帝都的天，于今日起就要改变了。

　　皇城，长央宫。
　　乌烟瘴气，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触目惊心。
　　殿中王位上，鲜于力坦正襟危坐，面对眼前发生的诡异之变，他虽焦灼，却也不显慌乱，当即抽出一柄贴身软剑，严阵以待。
　　不消片刻，那道黑雾终是弥漫了整座宫殿。烈烈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显露，来者一身黑金华袍，面容冷峻绝艳，不染凡尘，气势却如同狂风暴雨，席卷一切。纵使是饱经世变的帝王，也不禁为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身心一沉。
　　“这宝座看着不错，让吾玩上一玩。”
　　但见他神色戏谑地把玩着修长的双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鲜于力坦紧了紧握着软剑的手，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人拢了衣袖，轻蔑一笑，“将死之人，何配知晓本尊名号。”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由他说来，竟不似狂妄，只让人觉得彻骨生寒。
　　鲜于力坦抑制住发颤的手，以剑为指，猛然戳向王座一侧。刹时，殿内机关顿起，齐齐向中间之人发难。
　　不过，此举却是徒然无功，鲜于力坦根本没有看清对方发到底如何出手，那些暗器便尽数在半空中散成了齑粉。甚至是从顶而降的巨型牢笼，他亦只是挥了挥手，原以为的坚不可摧便已化作成星点洒落，徒留一地碎屑凄凄。
　　“蜉蝣撼树，愚不可及。”
　　那人懒散地抬眼，语调满尽嘲讽。
　　面对如此实力悬殊的对手，鲜于力坦此时已经不仅是怕了，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从心底滋生。
　　“你到底是……什么……”
　　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但见这位曾称霸四方的枭雄，竟被一道雾气封锁住了脖颈，直直往上提去，只余悬在半空的四肢还在奋力挣扎。
　　“真是可笑，小命都保不住了，却还执着于吾之名讳。”那人舒展了眉眼，快意道，“本尊今日心情尚佳，姑且让你知晓到底死于何人之手。听好，吾乃天地初始——混沌神。”

　　这一句话说得雷霆万钧，鲜于力坦在极具惊骇之中终是断了最后一口气，唯剩苍远，余音绕梁。
　　混沌神看了眼这纯金打造的宝座，其上雕刻着寓意尊贵吉祥的繁复花纹，又缀有硕大的宝石缤纷斑斓，当真是奢华大气，举世无双。
　　混沌神斜斜倚坐上去，支起一腿踏于座上，坐得恣意狂放。末了，他给出一句评语，“略硬，不甚舒展。”
　　抬眼间，他望向了穹顶的藻井之上。那方簇拥着金雕四象，从其口中垂下一颗洁白珠玉，周围环绕着六颗小珠，熠熠如明月之光。
　　“呵，四象。”混沌神冷笑一声，“碍眼。”
　　言罢，他拂手一挥，将那穹顶四象尽数毁去。金玉纷落，似是带了丝丝呜咽悲鸣。
　　这时，殿外出现了一人身影，并未踏入，只在门旁静默等候。
　　“薄冶，”混沌神转身走来，未见喜怒，只吩咐道，“挑个吉日，你来当这个君主玩玩。”
　　听闻此言，薄冶止不禁诧异抬头，“凰尊，您……”
　　混沌神不以为意，“尔等以为吾重生一世只为这区区王位？不过见尔一族对吾忠心赤胆，也是时候见见这白日的太阳了。”
　　见他竟心系本族，薄冶止莫不铭感，当即伏地跪拜，“谢凰尊！”
　　混沌神顿起腾空，俯瞰这片金碧辉煌，边看边笑，道：“这四方宫墙画地为牢，哪有颠覆天地来得畅快！”
　　薄冶止见他似是要走，忙问：“凰尊，接下来作何安排？”
　　“寻人。”
　　混沌神抛下二字，随即化作黑雾四起，锵锵离去。
　　想来他之所急，薄冶止遂朝着雾气消散的方向又深深一拜，这才起身走进了长央宫。
　　此时的殿内已是满地狼藉，不复往日光彩。而在那片凌乱之中，一代帝王尸身横卧，一瞑再永世不视。
　　薄冶止来至他的身旁，但见他双眸紧闭，满脸的惊惧犹似栩栩，他不禁哀哀默叹。鲜于力坦之于自己亦算有知遇之恩，如今获此下场他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但是，若想迦冥一族能无后顾之忧地重见天日，走这一步，不过早晚。只是现下鲜于虽死，但其子嗣干将众多，断不会束手待毙，琊古一族仍不容小觑。是以目前他还无法胜任帝王一角，需得保他尸身不腐，另作图谋。
　　“得罪了。”薄冶止说罢，起手结印，随着他的手势变化，虚空中浮现一轮复杂精妙的金色符印。他运力一推，符印陡然变大，直至将地上之人完全笼罩。见时，薄冶止口中诵诀，既快且迫。随着他双指划落，巨型符咒融进对方身体，金光毕没的瞬间，那双阖上的眼睛竟猛然睁开。只是，细看他之面容，却依旧一片灰白，死气沉沉。
　　薄冶止动了动双手，指间似有隐隐的金线缠绕，绵延没入那具尸体之中。随着他的手指伸屈，地上之人竟笔直地站起身来，恍恍若生。
　　“君上，这最后的路，还允我再送您一程。”